溪苏抬起眼来,看着床上乱蹭枕头的叶红蓼,哭笑不得。只是任凭他怎么乱蹭,怎么胡乱动作,溪苏始终一言不发。
一句话也不说。溪苏一句话也不愿意和自己说。叶红蓼心里焦灼得紧,这感觉,简直比挨将军的军棍还要煎熬。仿若将人凌迟处死一般。
陆文冲曾教导自己,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的道理。可是现在,叶红蓼简直想立马缴枪投降,双手双脚举起的投降。
最终,叶红蓼还是忍受不了了。
“我不要娶荷衣……”
叶红蓼说这话的时候,脸还正面埋在枕头里。但是声音很清晰。
叶红蓼见溪苏毫无反应,依旧看着手中的书。心中更加煎熬。
“溪苏!我不要娶荷衣!”
叶红蓼这次是仰起头扯着嗓子喊的。
可是溪苏依旧旁若无人般,只是轻轻翻了页书,细细读着。
叶红蓼像是被针尖刺破了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瘫落在床上。一口咬住脸下的枕头,懊恼自己刚才对溪苏喊的那么大声,又无法忍受溪苏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态度。
一时控制不住,竟没出息的小声抽泣起来。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挤出,顺着抽动的嘴角,流进口中。原来泪水是这样的味道,又苦又涩。
叶红蓼哭的颤颤兢兢,脸深深的埋进枕头,生怕溪苏发现。
溪苏看着他小心抽搐的双肩,不忍的心疼起来。如今的叶红蓼在自己面前,连委屈都那么小心翼翼。
实在不忍看着他这般压抑的哭泣,溪苏起身离开了房间。可是溪苏离开后,叶红蓼依旧是将脸埋在枕头中抽泣。也许他并不是怕溪苏听见,而是怕自己听见。
怕自己听见自己这般委屈又没骨气的哭泣。
离了房间的溪苏来到庭院,赵临川像是很喜欢溪宅院子里的梅树,总是在梅树下纳凉品茶。
院子是溪苏的院子,梅树是溪苏的梅树,茶是溪苏的茶。
溪苏在赵临川身旁的另一只椅子上坐下,端起桌子上另一杯不知备与谁的凉茶,品了一口。
清新自然,却不解乏。
顾城与迷无这趟浔阳城,一走就是四五天。叶红蓼在床上又躺了四五天。这四五天里,除了溪苏和偶尔透过窗子看到一两眼的赵临川,叶红蓼再没见过任何人。
溪苏帮叶红蓼上药,清洗,煮粥,熬药。只是始终没有和叶红蓼说上一句话。
叶红蓼尽管心中煎熬,但也乖乖听话。按时吃饭,老实躺着,乖乖吃药。
第六天清晨,溪苏醒来进了叶红蓼的房间,却见房间里空无一人。那张床上,被子整整齐齐的叠着,像从来没人躺过一样。
那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人去哪了?
溪苏突然觉得心中冷冷的,走了么?
溪苏没有关上房门,只是转身走向客厅。才踏进客厅,一股清香铺面而来。
溪苏思索着走到客厅门前,轻轻推开房门,满院鲜红闯入眼帘,挡不住的清香袭面而来。
满院红莲盛放,像是带着香味的火海,热情而不灼烈,魅人而不妖人。红莲花瓣上,洒落着颗颗清晨的露珠。
“溪苏!”
被这一大片红莲拥簇在院子中心的叶红蓼大声喊道:“溪苏,溪苏,你可喜欢?”
看着叶红蓼满脸期待和忐忑,看着他浑身被汗水湿透,看着他深深浅浅划伤的双臂,看着他沾满泥土的双手,手中还捧着一株开的正好的红莲,想必是忙了一夜。
溪苏刚才冰冷的内心,像是受了暖阳的照射一般悄然融化。暖暖的。
溪苏将目光从叶红蓼身上移开,移向站在梅树下正扶弄红莲的赵临川。
赵临川手中正拿着几株红莲,注意到溪苏看向自己,扬起手中的红莲略带无奈的笑笑。
这应该是叶红蓼忙碌一夜的帮手。
溪苏环视这满院的火红,轻轻叹了口气,这是,顾府红莲池中的红莲?
叶红蓼见溪苏叹气,瞬间收起满脸的期待,以为溪苏不喜欢,方才捧在胸前的红莲花随着自己的手垂了下来,另一只手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
溪苏见他这个样子,这般花费心思,简直不知是喜是悲。
叶红蓼的脸颊被周遭拥簇的红莲映得彤红,手中那株红莲不自然的握在手中,扭捏着丢也不是,举也不是。
“喜欢。”
溪苏弯起双眼,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柔柔的说。
叶红蓼大喜:溪苏说喜欢!溪苏肯自己说话了!
叶红蓼抬头看着溪苏,目光真挚无比,刚才还十分沮丧的脸上瞬间洋溢起灿烂的笑容,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赐一般,欣喜若狂又带着恳求道:“溪苏,对不起……是我错了。在饮漓苑的时候,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有那些混账的想法,不该去找那梅树,不该顶撞二哥和三嫂,更不该丢下大家一意孤行的回岳陵城。
溪苏,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鲁莽就是没脑子,只会冲动行事;在军牢的时候不听二哥和三哥的劝,不仅没能救顾城,还闯了那么大的祸。
知道你回了岳陵城,就想去见你,可是我怕你生气,怕你不想见我;老陆不在了,我非常痛苦,又不敢在人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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