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二哥醉心医道,四哥早亡,自己生来沉默寡言,又笨拙,只能练硬功夫,早晚要和兄长们一较高下。
那天他也在看,恰巧慕容则在教季白兰剑谱,季白兰其人早已深深印在了他脑海里,他很愿意亲近亲近这个好看的人,但他们都是大孩子,没人注意到不起眼的黑胖小五,慕容获也就不去自取其辱。
季白兰实在不是练武的材料,他看得无聊,就开始丢石头逼蛤蟆打架,拔了草丛里的狗尾巴杆把蟋蟀绑在蛤蟆上,还试图点蛤蟆的穴位,并给两只蛤蟆起名慕容则慕容狄。
没人注意到他,他却见证了他们一生的故事正在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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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青水碧,光风霁月,慕容则的手却因紧张而出汗。
他不是为弟弟在树上嬉笑着朝他丢果子而生气,也不是为季白兰生涩的动作而焦虑,他是慕容家当之无愧的长子,生来就要顶天立地的,从来不知道紧张二字怎么写。
他只是在教季白兰扎马步,小少爷穿了一袭湖蓝色的薄衫,汗巾子软软地搭在腰间,细白肌肤透出宁神的茶香气,眉目清澈动人,略带羞涩地向他致歉:“大哥,对不起,我太笨拙了。”
“没事,人各有所长,季贤弟不必自责。”
在他们这个年纪,娶妻生子已经不是遥远的事,山上人家成家早,小少爷富贵门第也早有了侍女,但慕容则要潜心练武,不肯耽溺声色,季白兰更是气虚体弱,时常喘得泪光点点,侍女们只无可奈何地拿他当小姐妹看,故此两人还能坦荡相对。
然而季白兰虽然生成这么一副“花容月貌”,举止却无脂粉气,简单的几个动作便累出了一头大汗,也不曾叫苦,仍然认认真真弯腰挺身,颇有少年清朗之风。端看他这天然的意态,慕容则倒想叫声好。
慕容狄就没有大哥这么虚伪,在树上把果子啃得汁水横流,末了把自己啃了一半的果子往季白兰脸上丢,混不要脸地问人家:“小娘子许亲了没有?几时出阁啊?”
季白兰顿时脸红,不敢抬头,只敢拂袖去挡。旁人这样逗他他会郁闷,但慕容狄让他无法招架。他刚来时慕容狄便轻而易举地遛进了他房间里,眼睛亮晶晶地调戏他:“小娘子,你可真好看,以后我要你做我娘子。”
要说嘴上胡言乱语,慕容狄是带头的,但真要有人对季白兰动手,慕容狄又会冷笑着把对方暴揍一顿。三爷打小就性子古怪,天资虽高,却没什么武德,不把人打得破相不罢休。
有人引蜜蜂蛰季白兰,慕容狄就把那人引到蜂巢上,还让他坐下,末了听着人家惨嚎拍手大笑,还问季白兰:“我有没有赢得你的芳心?”
季白兰很聪明,拉了他进房,给他看自己家那些姨娘们的绣像,问他:“这些女子美不美?”
慕容狄道:“美,而且是真的女孩子,不像你是个假女孩子,我喜欢得很。”
“那就是了,你只不过是因为在山上,见不到秀气的姑娘家,所以逗我过嘴瘾。”
“那又如何?反正我现在眼前只有你,等以后遇到更好的再说不迟。”
慕容狄打小就是这样桀骜、任性,fēng_liú近乎无耻。
但季白兰循规蹈矩惯了,对他带着向往和仰慕,甘心为他付出一切,这是谁都无可奈何的事。
谁也没能想到,慕容狄会一次又一次把季白兰弃之如敝履,十七岁时便强暴了他,不许他离开,自己却又一年到头在外浪荡,甚至为了情人刺伤他,还让他抚养自己的私生子。
或许慕容则隐约想到了,但他却纵容了这一切的发生,带着一种隐秘的期待,罪恶,而又近乎甜美。
然而在那个夏日,慕容则还会义正词严地挺身挡在季白兰身前,大声呵斥弟弟:“你给我下来!向季贤弟道歉!”
慕容狄撇了撇嘴:“大哥,我劝你不要老是装得这么正经,还古板得要命,你是不是也想下聘礼?那你可要赶紧点,你抢不赢我的。”
慕容则被他气得双手握拳,不动声色的功夫还不到家,大吼了一声“我才没有你那些龌龊心思”,便纵身上树捉住弟弟狠狠地打屁股。
他是用剑鞘在打弟弟,做弟弟的也不肯示弱,用树杈戳哥哥眼睛,季白兰试图爬上树阻止他们,可是树冠太茂密,爬到一半他就迷了路,跌坐在了草丛里。
落地时污泥弄脏了他的衣摆,定睛看去,竟是摔在了一个黑石墩面前——
石墩说话了,还有点奶声奶气,语调却很冷漠,听起来像个伪装成小孩的妖怪:“你压死了我的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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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场未完的蛤蟆之争,季白兰向慕容获赔了一辈子的罪,甚至还硬着头皮帮他写了好几篇“观蛤蟆”的小记,来弥补他受伤的少年心。
其实慕容获根本不在意那两只蛤蟆,就像他不在意两位兄长。他们只是很丑陋很碍眼,挡住了他看季白兰的视线,所以不得不在意。
那天季白兰跌落了下来,顾不上自己摔瘸了腿,只对着小石墩连连道歉,树顶上的两人还用着轻功你打我我踩你,慕容获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自己,忽然想起一句新学的话。
正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你腿瘸了,快去正过来,不然会留一辈子残疾,难看得很,没人会要你。”慕容获一口气说了很多,带着点关心,带着点嫌弃,还带着点自暴自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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