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濠县城比之吕城的热闹繁华及兰西的宁静安详又有不同,这座城市古朴阔大,道路宽敞,店铺错落,并不显密集,路上行人似乎也要高壮一些,宋然行走在其中,又缩着肩膀,倒像个小少年一样。
“哎,你怎么还慢吞吞?迟了可吃不上呢!快走!”一个老年乞丐从宋然身边经过,端着个破碗,冲他嚷了一句,又急匆匆地往前去了。
是的,这些天,他就在城东的乞丐聚集之地栖身,那儿是一座极大的破落旧院子,窝了百来个或老或少的乞丐,一到白天就四处觅食,哪儿有施舍便往哪儿去。从郊野走到这里,宋然已经筋疲力尽,幸好人家也没赶他,便总算有个地方暂时歇脚,再说他也不知要到哪儿去,干脆也混进了乞丐群中。
听说今儿县衙门口有粥施舍,大伙儿自然是蜂拥而去,可宋然不敢,他见到身着官服的,不管是衙役还是兵士,都会下意识地躲闪,这会儿便袖着手,拢着腰,双眼只盯着地下,听着自己的肚子不时咕噜作响,真是郁闷至极。
自打卢胜那一件事后,他都不大敢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了,一身旧衣裤邋里邋遢,头发乱糟糟的,盖住大半脸,免得又引起旁人的觊觎。看见吃食,终究也无法像那些真正的乞丐一样挤上去哄抢,肚子每天都饿得慌。就像昨晚,也只是刚刚那个老乞丐看他可怜,把自己讨来的剩饭给了他一点,才不至于饿得发昏。
他犹豫着是不是把庞非送的玉佩当了,又或者是把自己给卖了,昨儿他就在集市上见到一溜烟的人,跪在地上,背后插着签子,央求过往行人把自己买回去,做牛做马也行,只要给口吃的。也真的有人买,一身蓝黑袍子管家模样的男人,捏着一个少年的下巴抬起来看,又叫张开嘴看牙齿,伸出手看手掌,最后叫站起来跳了几下,最后把一个布袋一扔,便把人领走了。一个脸色黑黄的女人含着泪把布袋抓在手里,又把身后一个小女孩子推出来……
宋然站着看了很久很久。
“听说那儿还招人干活,只要干了活,每日都有吃的呢,你去不去?”
“不过是搬个把死人罢了,怎的不去?”
“哎,我不敢,我娘说了,随便动死人,仔细晚上他回来寻你……”
“呸呸,你个乌鸦嘴!咱们自己都要冷死饿死了,还怕死人?”
四五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小子从身边跑过,连笑带嚷。宋然心里不是味儿,瞧瞧人家,当个乞丐也还是高兴的,不像自己……搬死人?还有这样的活儿?干了每天都能有吃的?不如去看看……
他踟躇着也走到县衙门前,远远地站在人群后头,听人家怎么说。不多时,一个声音传来:“谁要干活的,统统站这儿来!”人群便一阵骚动,宋然正不知所措,便见身前的人呼啦啦地分开了,有的歪歪扭扭站成了一排,另一边的则缩着身子往后退,大部分是老家伙。
前边那声音便开始挑拣起来:“嗯,你算一个……这么小,不要,不要!……还有你,也去,还有……”
宋然傻傻的,看前边的人快挑完了,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扭过头发现了他,冲他喊:“喂,你来不来?快着点!”
宋然慌里慌张地,想退后,但不知怎么被人一搡,也到了那一排人中去。“嗯,来来来,你也算一个!”五短身材男人即刻用手点了点宋然。
这,真的去搬死人?宋然脑子里响起刚才那几个少年乞丐的话,左望右望,直到身后的人推了他一下,才如梦初醒一般跟着人往前走。
“哎,大哥,真的是去搬,搬死人么?究竟是怎么个搬法?”宋然身边的少年看起来很是精明,向着他们四个人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少年问道。
那人回过头来,视线扫过发话的少年和宋然,还有另一个黑黑瘦瘦的男孩,眉头皱了皱,也不出声,又掉转了脸,自顾自地往前走,直走到一个卖包子的小摊前,冲卖包子的说:“来几个包子。”
宋然看着那袅袅的白烟,不禁使劲咽了咽口水,再一看,其他三人也跟他一样,都是双眼冒光,盯着那一笼白白胖胖的包子。
老板看了看这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少年,嘴一撇,嫌弃地说:“去去去,这儿不施舍,要吃包子拿钱来!”
“哐当”一声,领头的少年扔了两个铜板过去。
这人居然有钱!宋然不禁奇怪,他还以为他也跟自己一样呢!不过要是没钱也不敢大喇喇跟人说要包子——他正胡乱想着,忽地一个白乎乎的包子递到了跟前,那精明的少年高兴地咬着一个,手上拿着一个正要给他。
宋然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看,他们三个都有了,领头的少年边吃着边举步离开。他也便连忙接过来,触手还是热乎乎的,有吃的,太好了!
“好了,大伙儿都吃了,现在我就说一下规矩。”片刻后,他们停在一个巷子里,领头的少年蹲下来,他们也蹲下,都显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领头少年似乎很满意,笑了笑说:“刚才那包子好吃吧?想不想天天都有得吃?”
“想!大哥,我们就跟着你了!”
“对啊,对啊,说罢,要我们做什么?”
宋然则没有出声,只是看着那少年。
“其实也不是我请的大家,是林老爷,刚才那人。”领头的少年朝他们说,见宋然他们都张大了嘴巴,不禁好笑地咧一咧嘴,又说:“林老爷跟着县衙的人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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