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错刀则气息悠长,身如轻云出岫,刀势却如山岳江河,愈见气魄愈显宏大。
一般情况下高手对战,内息圆融,以实破虚,兵刃极少相交,此刻这一刀一剑却似多年不见的情人私会,寻尽一切契机碰撞交击难分难解。
一片冰雹骤雨般的繁音密点中,屋内亮起烛火,随之一个苍老疲倦的声音缓缓传出:“苏宫主,请停手罢!”
孟自在虽老,眼光之准却是鲜有能及,这话明显是看出许约红已如入漩涡身不由己,能停手休战的只有苏错刀。
苏错刀银刀抹过许约红的长剑,倏然窜回袖中,静立于当地,虽衣衫破裂,却气定神闲:“多谢指教。”
这一谢真心实意,哪怕不见孟自在,就凭这一战中自己所悟,也已不虚此行。
许约红方才对战时的精气神在苏错刀收刀的一刻,如露水见于骄阳消失殆尽,瞬间又成了一副病歪歪的衰弱模样,摇了摇头,淡淡道:“谢我做什么?你赢了。”
随手抛剑于地,一柄利剑已断为寸余长的十来截,裂口断纹细微如蛛网,却是在无数次碰撞中被苏错刀以均匀如一的力道和角度生生震断。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面容清癯慈蔼的老人手举烛台,微笑道:“苏宫主,秋夜寒凉,可愿陪我这垂暮之人喝杯清茶?”
又吩咐道:“尽望,你先送你许师兄回去。”
任尽望躬身道:“是,师父。”
苏错刀缓步走近:“见过孟前辈。”
孟自在看清他的容貌,不禁一怔,手腕轻轻一颤,一滴烛泪滚落手背,低声叹道:“似是故人来……难怪,难怪……”
苏错刀接过烛台,语气中别无情绪:“前辈也觉得我长得像沈墨钩?”
孟自在定睛细细打量半晌,异常直接道:“空中撒盐罢了,形似而神不似。”
江湖中人尽皆知,孟自在武功未必有多了不起,做人处事却是漂亮得堪为表率,此刻这静夜之中,面对邪~教之主,他却毫无戒备警惕,仿佛只是与相交多年的好友随意闲扯,言语全无粉饰润色。
苏错刀甚是愉悦,道:“前辈慧眼……可苏小缺不就因为我这几份形似,这才另眼相待?”
孟自在道:“小缺是性情中人,一直都是……沈墨钩既死,他便想在你身上补偿一二。”
慢慢说着一侧身,做了个邀约的手势。
苏错刀见屋内铺设着光洁的茶色木板,矮塌矮几一尘不染,自己一双青木屐却又是尘灰又是草木碎屑,当即脱了木屐,赤足而入,自顾落座,道:“苏小缺还活着,是么?撇下沈宫主留给他的七星湖,跟在白鹿山时就竹马成双的谢天璧一起fēng_liú快活着,是么?”
忍不住讽道:“果然性情中人。”
孟自在眼中有阅尽沧桑的宽和智慧:“你大概还不懂得……有些情是孽缘,却也是劫数,拿得起就放不下。”
旁人的爱恨汹涌,苏错刀自然无动于衷:“可有些人,明知放不下,就干脆不拿起。”
☆、第十八章
孟自在盘膝席地而坐,拎起小小一只铜壶,慢慢斟出一杯茶:“错刀,我未见你时,对你绝无半分好感。因为你辜负了小缺的信任……他对你真的是失望透顶,连一眼都不想再见你。”
凝视苏错刀,眸中精光一闪:“我虽圆滑世故,却也不喜奸邪卑劣之人,你当年不过十岁稚龄……自此崇光才将你视为心腹吧?”
苏错刀肤色本就如堆霜砌雪,闻言更显煞白,静默了一瞬,冷冷道:“苏小缺前往越家一事,是我密告崇光……那又如何?”
此事尘封多年,本以为已无人知晓,一经提及,宛如噩梦重回,时光缩地成寸,一下又成了那惶惶不可终日的孩童,心中痛楚恐惧之余,更有一种难言的愤怒。
原来这就是奸邪卑劣,是狼子野心,是刻意蓄谋……孟自在却不会知道,自己看着苏小缺的背影在湖光山色中毫不留恋的逐渐远去时,那种四野俱静天地黯淡的茫然无措。
他更不知道那些年七星湖是何等岌岌可危濒临崩散,苏小缺一走了之,崇光就已疯了,恨不得用整个七星湖来报复,堂主香主小心翼翼却还是动辄得咎,数月之间被连杀十余人,精英凋零过半,在外更是大开杀戒惹得血债累累,恶名臻于百年来的顶峰。
武林圣地白鹿山之主自然也不会知道,若七星湖倾覆毁灭,宫中数百弟子又能身归何处?只怕到时候连待宰的猪羊都不如。
那时的苏错刀,只是抱了一个极简单极幼稚的幻想,或许崇光赶去,能将苏小缺劝回来,回到七星湖,重掌大局,而自己也不必时时提心吊胆于崇光那双饱含恶意的眼睛。
孟自在任由他沉默,良久温和的问道:“错刀,为什么要那么做?”
苏错刀漠然道:“为了当七星湖的宫主……苏小缺既已对我毫无用处,我只能把他的行踪卖给崇光,当崇光的狗,然后杀他夺位。”
一番话说得天经地义,再纯熟流畅不过。
孟自在目光中有些许善意的斟酌:“可你刀意很正,气度高华无边堂皇。”
苏错刀眸光深邃却平静无波:“那又如何?”
孟自在不再执着于此事,道:“错刀知不知晓此番我约你一会的缘由?”
苏错刀薄唇略勾:“不知,但却不得不感叹白鹿山也日渐式微了……昔年聂十三,正大光明教出一个赤尊峰教主,江湖人人噤声闭目,如今孟山主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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