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赶忙跑过去,替莫云笙提灯撑伞。魏华安也提着衣摆下了台阶,站在雨中向着年轻亲王谄笑:“殿下哟,您可来了!”
莫云笙扫了他一眼,淡淡问:“皇兄如何了?”
魏华安听了他这一问,变脸似的瞬间换上了一副哀戚神情,一边跟着莫云笙向殿内走去,一边哭丧着脸道:“皇上他怎么都要见您一面,现在硬撑着呢!”说着还用袖口沾了沾眼睛。
莫云笙只是恩了一声,脚下并不停步。侍立廊道两旁的太监宫女见了他都忙不迭地下跪行礼,一声接着一声问安;莫云笙虽然没说什么,神情却有些不耐起来。
魏华安还想和这未来的皇帝多套几句近乎,正要开口,却被对方警告地瞥了一眼;方才打下的表忠腹稿顿时付之东流,只得讷讷停下步子,看着莫云笙进了皇帝寝殿,这才懊丧地一甩手,悻悻离去。
寝殿内陈设与五年之前并无二致,空气中弥漫着药汤的清苦味道,沉闷得让人无法忍受。莫云笙双眉微拧,脸色沉了下去。难怪一路行来见到那么多下人,敢情都是巴望着去他面前露个脸,却把皇帝孤零零丢在这里?
“七……七弟到了?”内室传来莫云箫虚弱的声音。莫云笙转过屏风,来到龙床旁边,握住皇帝骨瘦如柴的手,低声道:“皇兄,臣弟来了。”
莫云箫似是只剩了一口气在,明明还未到而立之年,却已是满头华发;一张脸瘦的骷髅也似,眼眶深深陷了下去。听到莫云笙的声音,他终于艰难地睁开眼睛:“你……你来……”刚说了三个字,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中发出破旧风箱扇动时的呼呼声音,“扶……扶朕坐起……起来……咳咳咳……”
见到他如今这副模样,莫云笙心中也不好受。小心将皇兄扶起身,在他背后又加了软靠;见一旁炉上还温着参汤,便盛了小半碗,喂莫云箫一点点喝下。
莫云箫喝了汤后似乎缓过了些气来,脸上浮起些血色,双眼也微微有了些神采;然而在场二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皇帝拍了拍床沿,示意莫云笙坐下;后者犹豫了一瞬,最终顺从。
“七弟,朕这一次怕是撑不过去了。”莫云箫缓缓道,“你回来的这几年做了不少大事,朕要感谢你啊。”
“为皇兄效力是
臣弟的本分,皇兄如此说,岂不是要折杀臣弟。”莫云笙垂首恭声道。
“朕这次召你来,是为了嘱托你最后一件事……”莫云箫咳了几声,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朕……有一皇儿,藏在冷宫之内,如今已经五岁大了……”他似是也觉得自己此事做得卑鄙了些,话到末尾,声音已经微小得难以听清。
这消息太过出乎意料,莫云笙听罢也不禁怔愣,一时间竟是忘记了君臣之别,抬起头来望着莫云箫。
皇兄……并非无嗣?
他只是太过吃惊,但这副神情落在莫云箫眼里,却仿佛在责备他食言而肥;最初的羞愧消去后,皇帝心头很快浮起了被冒犯的怒意。他紧紧抓住莫云笙的手臂,身体猛地前探,两人面面相对,距离不过数寸。莫云箫的声音歇斯底里,到了最后几乎破了音,越发沙哑刺耳:
“发誓,你给朕发毒誓!朕在遗诏上封你为摄政王,你要发誓永远安安分分待在那个位置上,辅佐文皓到十六岁,便把权力交还给他,让他亲政!如若不然,朕就算死后化作厉鬼,也要一辈子跟着你!”
莫云笙看着破天荒对自己声色俱厉的皇兄,半晌,垂下眼帘。
并非愤怒,并非失望,他只是觉得十分好笑。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了,每当需要他赴汤蹈火之时,对面这个人便会一阵推心置腹,末了不忘加上一句“等朕死后便将皇位给你”。这般口口声声,信誓旦旦,临到头来却捅出了一个儿子,还逼着他发下毒誓。
五年……呵,可不就是他重回朝堂的那一年?
挣脱开皇帝抓着自己的手,他站起身,面向莫云箫跪了下来,竖起三指:
“莫云笙今日在此立誓,辅佐新皇至十六岁亲政,永不生贰心。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皇帝从莫云笙说第一个字起便死死盯着他,等到“永世不得超生”六个字尘埃落定,这才放松下来,转瞬便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气力一般颓然倒回床内。
强聚起来的精神开始涣散,莫云箫双眼呆呆看着帐幔顶端,已是气若游丝:“朕……将皇儿……藏在……胧华……殿……你要……好好……”手臂颤抖着抬起,试图探向莫云笙;还未触碰到对方便颓然垂下,微弱地挣扎了几分,再也不动了。
莫云笙看着那苍白的指尖在自己衣襟上轻轻划过,神情淡漠,眼中无悲无喜。过了半晌,他站起
身,将兄长探出的手臂放回被里,阖上死者的双眼。
“皇兄,你看错我莫云笙了。不要这南陈帝位,我反倒行事方便,不必束手束脚。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儿子……谁坐在这龙椅之上,对我来说,毫无分别。”
说罢,他再不看新丧的皇帝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魏华安一直在寝殿外面守着,见莫云笙出来,连忙第一个凑上前去;吸取了先前的教训,他谨慎了一些,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王爷?”
莫云笙没有回应,目光越过他投向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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