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也看到了他口罩下的伤口。
他不敢去碰,怕他疼了。
沈棠只是沉默的看着他,心里涌起了一丝不知名的情绪,或是心疼,或是憎恨,心疼原行声的疲惫,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如果能再有出息一点就好了。
好想快点长大,长大了,就能赚很多的钱,让爸爸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长大了,或许就能知道徐青青嘴里说的“赎罪”是什么意思,他虽然不能消除原行声的伤口,却可以为他分担痛楚。
那天晚上,原行声没有回房间去睡,他跟沈棠窝在了小房间里,原因是沈棠说他肚子疼。
不知道是撒娇还是真的,原行声猜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不过他还是留下了。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狭小的单人床上未免太过拥挤,沈棠整个人缩在了原行声怀里,跟小时候一样,但原行声却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怪异。
沈棠已经快十六岁了,个头也蹿得比同龄孩子要高,现在长开了,不像小时候那样圆润可爱,浑身上下透着干净舒爽的少年气,是一种很透明很美好的气质。是一种隐藏在温和表面下非常尖锐的帅气,很拔尖儿,原行声想到自己初中那会儿,不由得升出一种“岁月催人老”的惆怅来,他都奔三了。
双手揉着沈棠的肚子,沈棠舒服的直哼哼,拉耸着眼皮即将睡着。
可原行声一松开手,沈棠就立马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他。
“敢情您肚子这儿有开关呢吧。”原行声乐了,“叮——睁开,叮——闭眼。”
“嘿嘿。”沈棠露出了虎牙,“一起睡不行吗?”
原行声说,“你看看隔壁张叔叔跟他儿子,整天不是打就是踹的,哪儿一起睡过啊?”
沈棠反驳道,“那是他们都太胖了,睡不了,我俩这么睡,正好。”
原行声盯着他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会儿,无奈躺倒,“晚上我把你踹下去就不管了。”
沈棠计划通,往原行声那边挪了挪,鼻尖立刻被一阵浓烈的烟味给包围了,他嗅了一口,觉得浑身舒畅。
原行声给他揉着肚子,动作慢慢轻下来,最后手搭在他腰上,呼吸渐渐平缓。
外面下着大雨,到大半夜雨势渐渐大了,砸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行声睡得宛如死猪,沈棠却醒了好多次。
做恶梦醒了或是被吵醒后他都会喊一声爸爸,回应他的是对方平稳的呼吸声。
沈棠用手枕着脑袋,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很轻的说,“爸爸,等我长大就好了。”
中考前的一个月,原行声都忙得脚不沾地,但他再怎么忙都会回家跟沈棠一块儿吃饭,吃完饭再去酒吧干活。
沈棠的成绩他是一点儿不担心,只要不发挥失常,市重点稳拿稳准。
中考那天,家长都在外面排队等候,原行声挤在人群里,跟满目焦急的父母一块儿等人出来,校门拉开的那瞬间,所有人都往前涌,原行声看着他们有些互相抱着抹泪,有些激动得话也说不利索,有些沉默的看着对方,空气里夹杂着各种纷乱的情绪,但没有一种能描绘原行声现在的心情。
雪地里那个满身血污可怜巴巴的小孩儿和现在神采飞扬站在校门口来回张望的少年,莫名重叠在了一起。
好像做梦一场。
四年过去了,沈棠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还要出色,他从小树苗长成了小树,再慢慢变成亭亭而立的大树,昨天晚上他没睡着,沈棠说的那句话他听得很清楚。
他说,“爸爸,我真想长大,长大了我就能保护你了,你也可以依靠我,我会照顾你,一直对你好,不会让你受伤,你想干什么都行,冲冲浪啊弹弹琴,怎么爽怎么来,我赚钱给你花。”
傻子,原行声想。
原来看着自己的小孩一点一点长大是这么奇妙的滋味。
兴许被家长的情绪所带动,走到沈棠身边的时候,他百感交集,眼眶有点红。
沈棠跟周围的同学说话,一看见原行声的身影,立刻露出了笑容,魏然是原行声的脑残粉,他觉得原行声跟别的爸爸不一样,非常极度以及特别的帅,见沈棠喊了一声爸爸,他立刻狗腿的跟上,嘴巴快于脑子,也跟着喊了一声爸爸。
原行声跟沈棠同时看他,只不过一个用瞥,一个用瞪。
“哈哈哈哈哈,考试考傻了。”魏然摸摸寸头,“原爸爸好。”
“你好。”原行声忍着笑,“你发型挺可爱啊。”
魏然的寸头上刻了花纹,他哥哥是理发师,经常拿他做小白鼠,不过魏然也一改小学时候的瘦猴模样,跟沈棠内敛的帅不太一样,他帅得很奔放阳光。
“小棠,晚上想吃什么?”原行声看向一旁抿着嘴的沈棠问。
“我都可以。”沈棠说,“爸爸,你怎么方便?”
“我今晚不去酒吧。”原行声说,“魏然你呢?回家吃吗?要愿意的话,原爸爸请你们吃饭。”
魏然不会放弃跟偶像的近距离接触,立刻举双手赞成,“好好好!我跟你们一块儿。”
沈棠瞪了他一眼,“你哥今晚不是请你吃自助餐?”
魏然摸着脑袋站到了原行声旁边,“管他呢,哥哥的饭什么时候不能吃啊。”
沈棠还想说什么,原行声已经跟魏然并排走了,他只好将心里莫名其妙的嫉妒压下去,走到魏然身边说,“你以后见到我爸爸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魏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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