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像一条吞云吐雾的毒龙一般,瞬间盖住剑光,初晨的日光也黯淡下来。
迎客酒旗已倒,这荒漠上歇脚的客店竟在顷刻间倒塌,化为一堆废木弃瓦。
沈浪虽然退得快,进的更快。客店倒下激起的沙土尚未落下,他的身影已往前冲入迷雾般的沙雾中,很快消失不见。
王怜花恨恨的吐出一口沙子,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和手里举着的女子一起狠狠往地上一扔。手腕翻处,迅速的脱下她身上朱七七的外衣,兜在头上,几个动作做得一气呵成,低头冲进沙中。
沈浪定定的站在残垣废墟前。手里的剑已入鞘,剑鞘外已蒙上了薄薄一层黄沙。
王怜花皱了皱眉,身形一动,被沈浪出声止住:“一圈我都看过了,没有血迹。”
房屋坍塌的很彻底,废墟底下,根本不可能还有活人。而没有血迹,就说明屋里的人没有被压受伤。
可是,他们虽假意交手,却时时刻刻都在留意周边的动静,若屋里有人出来,哪怕是在坍塌的一瞬间,也别想瞒过这两个人的耳目。
既没有活人出来,也没有死人流血,那原本客店里活生生的三个人又到哪里去了?
上天无路,那就是入地了。但就算明知客店地下另有暗道,沈浪和王怜花也只能看着。一片断壁残垣,虽说并不大,可单凭两人之力,武功再高,也无法在其中把暗道挖出来。更何况,这里还是缺水缺粮的大漠,目前还是清晨,烈日尚未发威,再过一会儿,别说挖地,就算站着不动,也是件极耗体力的事。
而且,这条地道又通往何方?是不是通往半边天的巢穴?那熊猫儿和朱七七岂不是已经落入半边天的手中?若如此,这两人便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想到这里,沈浪的心头微微一松。但若真如此,半边天定会刻意留下蛛丝马迹,让他们一路追下去,自投罗网。可他绕着废墟转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难道真要挖开这些断木?这又要挖到几时?会不会误了救人的时机?况且,就算被他们发现了暗道,多半也是一条已经被封死的暗道了。
两人离开客店,不过交手十招,这时间说长不长,凭熊猫儿的身手,天下又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住他?除非,他全无防备……
“凌度。”王怜花淡淡的吐出这个名字。只有凌度,才会让那时候的熊猫儿毫不设防,才能在他们十招之间突施暗算。也只有劈风剑的威势,才能瞬间斩断屋梁立柱,让这陈年老店,瞬间变成平地。
忽闻一阵马嘶悲鸣,王怜花眼睛一亮,冲向马厩。
人,可以躲入地道,马总躲不了。马厩单独建于客店背后,剑气只带倒了马厩的顶棚,几根木柱落下,他们骑来的马两匹脚骨折断,倒在地上悲嘶挣扎。另两匹却侥幸躲开,正用力甩头,想要挣脱系紧的缰绳。
沈浪刚才只注意是否能寻到半边天留下的线索,并没有想到马身上,此时也反应过来,跟着王怜花掠进七零八落的马厩,手中剑唰的出鞘,斩断缰绳。
沙漠上,人不识路,马却识途。这是龙卷风处的马,此刻受惊,自然也会奔回龙卷风的所在之地,袭击龙卷风的既然是半边天,那找到龙卷风,自然也能揪出半边天的踪迹。主动出击,总比被别人牵着自投罗网要强。
两匹马重获自由,长嘶一声,并头撒开四蹄,往西南方向跑去。
沈浪和王怜花相视一笑,身形如这飞扬的沙尘般轻飘飘的掠出,跟在马后。
惊马急奔,沈浪与王怜花的身形却急逾奔马。马蹄踏起的风沙迎面而来,就像刀子似的,刮在两人的头脸上。
沈浪微微眯着眼,身形飘逸,如钢枪一般笔挺,沙砾扑面如刀,他的心怀却舒畅不已,方才的担心忧虑,似乎都被风吹走,深深的埋到黄沙下。忽然长啸一声,深提一口气,猛然往前一窜,先了王怜花半个身体。
王怜花本来和沈浪并肩而行,虽然身法丝毫不慢,两根眉毛却几乎皱到了一起,他生性喜洁,自然是极讨厌这等四处是沙之地,更不用说这么跟在马的下风处。正分神暗自咒骂半边天,被沈浪的啸声一惊,这才发现迎头的风沙忽然小了大半,微微一怔,脚下又慢半步,沈浪高阔的背,便一下子将风沙尽数挡住。
目光一闪,凝目盯着沈浪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提气反超的念头,在心里摇摆了半天,不愿意输给沈浪是一回事,可这一头一脸的黄沙……
还没拿定主意,冷不防面前沈浪收住脚步,于是,一头撞上。
“沈浪!你……要停下不会先出个声啊!”王大公子一手捂着生疼的脑门,一手去扳沈浪的肩,沈浪没用力,微微侧身,他就看到了让沈浪突然停下的理由。
前面,除了那两匹马,不知从何处多出来一小捆饲草,极小的一捆,用麻线绑着,上面蒙了一层细细的黄沙,根据风沙的程度来看,显然是不久前才被人放在这里的。马儿当然不会嫌弃饲草上沾了沙子,一见到有吃的,自然都撒着欢的奔上去一通猛嚼。
饲草不多,马儿却有两匹。可草料还没吃完,两匹马却长声悲嘶,翻身滚倒,口吐白沫,毙于地下。
两人脸色一肃,上前几步。这时候,阳光完全铺撒下来,虽然未到正午,沙面上已经开始热起来。那被马扯松了的草料又被风吹开了些,一点光泽在阳光下微闪。王怜花蹲□子,被沈浪拉住:“小心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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