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很清楚,那天的雾也是这么浓,为善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嘱咐他千万别跟丢。
“为善,你的花是什么颜色的?”他晃荡着两人的手臂问。
为善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开花呀?”
为善说:“等你娶新娘子的时候,我就开花,开红色的,你摘下来戴在新娘子头上。”
“好呀好呀。”他开心得跳起来。
他真的以为为善会一直陪着他,陪着他长大,看他娶新娘子,和他的小孩一起玩……然后他死了,永远和为善在一起。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一定是快乐的。
然后有些事命里注定了,无论你怎么不愿意,还是会发生。
为善送他回家,奶奶从屋子里出来了,身后跟着一大帮村民。那些人扛着锄头,拿着柴刀,面目狰狞地看着他们。奶奶走过来将他拉入人群中,人们朝着为善冲过去……他吓坏了,他疯狂地撕扯奶奶死死按住他的手——这些人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打为善,为善是好妖精,他不会做坏事的……
为善没有躲,他直直地站着,朝他看过来。
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看见鲜红色的血顺着为善的额头往下流。他挣扎得更厉害了,为善……为善……一定很疼……
“小兔崽子,小兔崽子!你看清楚,那是妖怪啊!”奶奶一边哭一边狠狠地捶他的背,“王二就是他杀的,我看见了呀!亲眼看见的呀!”
为善见他被打,大喊了一句,周围的村民霎时被什么冲开了一样倒在地上。人们惊恐地看着为善,为善向他走来,奶奶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
“为善……”
“王二,是我杀的。”
“那时候我还没有遇见你。”为善说,“我还不叫为善。”
为善站在离她和奶奶半米远的地方,他看不清为善的表情,但他知道,为善的眼里,一定蓄满了深深,深深的哀伤。
为善终于走了过来,如第一次见面那样,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凭空消失。
自那以后,村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人们恨他,他们拿石头扔他,往他身上砸泥块,他们觉得,是他让芭蕉精现世害人的。但他们却又怕他,怕杀死他会遭到妖精的报复。
没几年奶奶也去世了。他再没有找到为善。村庄终年白雾环绕,他就这样在仇视的目光中长到十岁。他以为他会像其他人一样死去,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老和尚。那和尚在村口的老石碑旁打坐念经,念了几天,奇怪的雾气居然渐渐散去了。老和尚问他要不要跟他走,他答应了。
他爬上石碑远远望着那片芭蕉林——为善,没关系的,我替你行善,替你积德。
……
秦子觉越画越顺,索性不写生了,直接将脑海中想到的东西画了出来。画板上是一座小村庄,也是云雾缭绕的样子。雾中若隐若现出一条黄泥路,顺着小路是东一间西一间的红色砖瓦房,围上一圈栅栏做前院,上面铺着些茅草……徐闲舟注意到,整幅画里没有生物,一个人,一只狗,哪怕是一棵草都没有。仿佛是静止在了某一个空间里,一切生物都消失了。明明是一幅描绘田园风光的画,却硬叫人看得遍体生寒。
徐闲舟回过神来,打了个冷颤,忽然问:“喂,你有没觉得,雾好像又浓了?”
秦子觉听了他的话,停下画笔向四周看去,果然是一片白茫。他揉了揉眼睛,难怪从刚才起就觉得眼睛干涩得不行,原来是看画板越来越吃力的缘故。
“回去吧。”徐闲舟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秦子觉看看大雾,沉默地收起画具,徐闲舟凑过来帮忙。等到两人收拾好东西以后,雾气似乎又浓了一些。
“你做什么?”秦子觉皱起眉头——徐闲舟将他们两个的衣角绑在一起,打了一个结。
徐闲舟白了他一眼:“难不成你想牵手?”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非要紧挨在一起走路。秦子觉青经暴起。
“雾里有东西在,一个人走死路一条。”徐闲舟抱起脚边的画具,找了一个方向,边走边解释。被他拉动,秦子觉不得不跟上。
两人在雾气里绕来绕去大半天,始终没有走出林子。
“啊,累死了。”徐闲舟率先停下脚步,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是豆腐做的么?秦子觉心想。想一个人先走,无奈衣服被打了死结,徐闲舟这么一坐,连带地把他也拉了下去。
两人挨得很近,秦子觉隔着白纱一般的雾气看着徐闲舟一幅苦思冥想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人长得异常顺眼。尤其是思考时微嘟起嘴的样子,可爱得让人想要去掐他的脸。
“拘罗帝咤耆摩咤·沙婆诃!”徐闲舟忽然大吼一声。
秦子觉惊觉刚才自己竟然看他看得呆了,脸色有些难看。
等了片刻,周围的雾气依然没有散去,徐闲舟垂下肩,沮丧地想,连大悲咒都没有用,这东西到底有多厉害?
嗒、嗒……有脚步声传来,一个身影出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雾实在太大,看不见那人的样子,只能隐约看出那个人身材纤细,大概是个女人。
寺里都是和尚,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虞圣雅那群人。吴茜吊死了,张兰英也已经死在了房间里,潘琼昏迷不醒,安婉婉已经下山……剩下的就只有虞圣雅和韩佳盈了。这个时候,谁会来后山呢?
秦子觉显然明白这一点,往那个影子走去。女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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