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儿头巷是这座城市老城区百来条小巷子里的一条,住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如果你愿意,他们会很乐意说些旧事给你听。比如羊儿头巷以前不叫做羊儿头,而是叫做杨儿头,比如每年的7月4号,大家都会闭门不出。
巷头的王奶奶收拾好碗筷,拉着韩佳盈的手絮絮叨叨地说故事。
五十几年前,羊儿头巷靠近巷尾的地方住着一家三口。二十出头的两个小青年带着六岁的儿子,生活很艰难。那户人家姓杨,丈夫是个赌鬼,但赌运不好,常常是赌输了就酗酒,喝醉了就打骂妻儿。隔着长长的巷子,王奶奶时常能听见杨家媳妇的哭泣声。
那媳妇是个好人啊。王奶奶感叹,这样的丈夫,还能不离不弃地守着。一个女人,又要赚钱养家,又要照顾孩子,叫人看了心疼。好在那家的孩子小南从小就懂事,妈妈上班晚回家,他也能自己做饭吃。
有一天,杨家媳妇在厂子里昏了过去,送到医院里,医生诊出一大堆毛病,头啊骨啊胃啊都不行了,积劳成疾。这在医院里一住,就没出来了。
那家的丈夫仍旧赌得昏天暗地,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妻子,小南就这样拉着妈妈的手,看着妈妈合上了眼。
妻子这才刚刚过世,丈夫就彻底不回家了。小南才六岁,虽然会做饭,但没有钱买米,天天可怜兮兮地蹲在家门口等爸爸。邻里们看了心疼,起初还会塞些东西给他吃,但时间久了,也都不管了。
说到这,王奶奶叹了口气:“那时候难啊,家家户户都得算着吃,哪有多余的粮食养别人家的小孩哟。”
那天王奶奶特地多做了些白馒头——她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小南了,想必是饿坏了。她提着小篮子拐进杨家,那孩子在,缩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王奶奶看着瘦弱的孩子,心里一阵发酸。她把小南拉出来,问他怎么了。小南回答说爸爸回来过了,喝醉了酒,狠狠地打了他一顿。
王奶奶心疼地摸了摸小南的头发,将馒头递给他,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完,又问,这几天饿坏了吧?
出乎意料的是,小南摇了摇头,说去前面的河里抓了河蚌来吃。
王奶奶听了,几乎要落下泪来,孩子这么小,又这么乖巧懂事,杨家汉子真真不是人。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王奶奶记得很清楚,那天是7月4号。一大早,小南的爸爸就来敲她家的门,说是赢了一大笔,为了感谢她对儿子的照顾,要带她和儿子去市里最好的餐馆吃早点。
王奶奶看着兴奋得脸红扑扑的小南,心里高兴,换上最体面的衣服随父子两去了。
小南那天真的很高兴,他爸爸点了一大堆东西给他吃。桂花糕、绿豆饼、千层酥、小笼包……小南饿极了,一口一个地吞。
男人就坐在儿子对面,一口一口地嘬着酒,若有所思的样子。王奶奶分明看见,他偶尔瞥向儿子的目光里不是愧疚也不是怜惜,而是深深的厌恶。她刚想开口提醒小南不用吃得那么慌,怎知男人已经一个巴掌刮下去了:“你他娘的饿死鬼投胎啊!”
然而下一刻他就僵在了原地,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手。因为,他这一巴掌,竟将孩子的头整个打了下来!
头颅落在地上,脖子周围爬满了细小的虫子,一团又一团,相互纠缠着,扭动着……就在这时,那头颅忽然说话了,他说:爸爸,我好饿呀……
餐馆顿时陷入了混乱。男人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王奶奶晕倒在地上。
……
等到王奶奶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家里了,邻里们围着她七嘴八舌地比划。原来,孩子在捞河蚌吃的时候,并没有将它们煮熟——他实在太饿了,只想快点填饱肚子。六岁大的孩子,哪里知道河蚌里是有寄生虫的。它们极好吸血,而脖子就是人体血管最多,也是最密集的地方。慢慢的,那些虫子聚集在那里,一点一点地吸他的血,啃他的肉,于是连接着他的脑袋和身体的,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了。王奶奶大哭了起来,那个孩子他哪里会知道。他还那么小,根本没有人告诉过他,他只知道他饿啊!
后来王奶奶才知道,男人根本不是赢了钱回来的,他欠了一屁股的债。那天他只是打算见儿子最后一面,带他吃点好的,就要扔下他自己跑路了。
从那以后,每年的7月4号,小巷子里都会死人,而死去的那些人,无一例外地浑身爬满了寄生虫。就跟王奶奶当年在小南身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渐渐的,到了7月4号那一天,小巷子里的人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不出门了。
“哎……”故事结束了,王奶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韩佳盈说,“姑娘,现在你知道了吧。今天正好是7月4号,所以我才硬要拉你进来的。”
韩佳盈吞了吞口水,她本来是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但这个故事委实可怕,真的吓到她了。她往窗外看了看,担心起秦子觉的安危来。她是这次画展的主要负责人,因为要处理一些杂事,比秦子觉晚来了一个多小时。
“婆婆,您见着一个年轻男人了吗?高高大大的,穿着黑衬衫,一脸拽相。”韩佳盈比划着问。
王奶奶顿了顿,犹豫了半天才说:“见是见着了,背着很大一个架子的,可是……”
“可是什么?!”韩佳盈顿时紧张起来。
“我……我看见小南了。就跟那个年轻人在一起。”
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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