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便说那我就先不问了,总之活着就好。”白静早已因公主尚在人世这巨大的喜讯激动起来,当然不会怪罪方瑜,见他饮尽杯中茶忙为他再添一杯,殷勤备至。
众人闲话几句之后风月明问道:“如今蓝玉与我军连番决战,我军虽尚未败至崩溃的地步,形势却日趋险峻。伤员增多,士气低落,要再这么打下去我恐怕……”
“我明白,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方瑜放下茶杯,面色严肃起来,“这边战场上的事我已听白静姊说了,那么依你看来,既然蓝玉在每一天的战场上都能占到优势,那他为何不找一天趁势一鼓作气把你们打垮,反而要收兵回去,再不断发起决战呢?”
风月明沉吟良久,缓缓道:“是否蓝玉追求稳妥不敢冒险?”
“此言差矣。”方瑜摇头状似拨浪鼓,“蓝玉用兵向来以兵贵神速和兵行险着著称,当年庆州①和捕鱼儿海两战是蓝玉的代表作,你又怎会不知?”
白静忍不住问道:“那么既然如此,现在蓝玉为何却既不攻城也不袭寨,只是一味地与我们正面决战呢?”
方瑜轻叹一声,解释道:“这正是蓝玉的高明之处,他之所以这么干是因为他的战术目标和以往不同。”
“战术目标?”
“这一次,蓝玉的目标既不是攻城略地扩大地盘,也不是占领某个关键地点控制交通隘口,而是你们这帮人本身。”
风月明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竟是想把我们这四万人尽数歼灭在此地!”
方瑜缓缓点头,道:“在战略层面上,蓝玉比张冀北更高一筹,他不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失,是因为他早已看穿在这当今的天下,只要除掉我们应天新军,他便再无敌手,偌大的中原也将任由他蓝玉驰骋。荆州一战,我们凭借蓝若海的四万水军和我们的两万骑兵击败张冀北近二十万人马,并重夺荆州,将张冀北困在襄阳。可见我们应天新军每存在一天,都会让以太平教为首的叛军势力寝食难安。这一次,蓝玉正是看准了你们不能后退,舍决战之外别无选择,这才一再逼迫你们决战,直到将你们的有生力量尽数歼灭为止。”
风月明苦笑一声道:“可就算明知蓝玉用心如此,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有办法。”方瑜忽然笑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我以为你早就应该想到。”
风月明愕然:“什么办法?”
方瑜洒然笑道:“两个字,撤退。”
风月明不悦地道:“这怎行?你应该知道的,我们正义之师面对叛军的挑衅,岂有撤退之理?”
方瑜油然道:“让我来修正一下前将军的说法。你所顾忌的所谓影响民心,不是我们王师被迫撤退这件事本身,而是撤退了依然拿蓝玉毫无办法,这才会真的失了民心。”
“哦?”
方瑜又道:“但话若反过来说,如果我们只是暂时地撤退,然后很快打出一场大胜仗来,那么老百姓只会说你前将军有勇有谋,而再没有人骂你怂包了。”
风月明喟然道:“蓝玉当世名将,想要胜他谈何容易?”
“名将也是人,也有人的yù_wàng。年初我们之所以能大胜也速迭尔,就是因为摸准了他光复大都重振黄金家族的yù_wàng。”方瑜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风月明,“那么现在你告诉我,蓝玉的yù_wàng是什么,如果你是他,知道我们突然撤退,会做出怎样的应变?”
风月明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斟酌着道:“如果我是蓝玉,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彻底歼灭潼关一带冷无求新军的有生力量,能和冷无求正面决战是最好,攻城袭寨只是下策。一旦冷无求开始撤退,我必全力追击掩杀,因为若将这样能打的一支精锐部队放虎归山,对我日后攻略中原的大计将是巨大的隐患。”
“正是如此。”方瑜双掌一合,发出“啪”的一声,“以己度人,可知一旦我军撤退,蓝玉必倾力追击,届时我们只要在蓝玉的追击路线上埋伏一支人马……”
风月明兴奋地道:“到时候就算不能靠伏击一战击败蓝玉,也必与他沉重的打击,让我们等到本部人马前来会师。到时候我有云河、任政和杜豫,必能再和蓝玉好好周旋一阵。”
风月明和方瑜两人坐而论道,听得一旁的白家姊妹时而云里雾里,时而如痴如醉,到最后白静方抚掌笑道:“听你们一席话,妾身总算是知道为何连所向无敌的蒙古铁骑,还有张冀北的二十万雄兵都败在你们手下了。”
白沁也十分可爱地掩着小嘴,吃吃笑道:“他们输得真不冤。”
第二日清晨天刚微亮,冷无求率部众向东退却,蓝玉在潼关城头远远望见,断定已和他决战八日的冷无求因部下伤亡过重无以为继,遂率大军出关追击。不想追出不到三十里忽听一声炮响,风月明和张子义两支伏兵自左右杀出,东撤的冷无求也掉头杀来,场面一片混乱。
蓝玉知道中计,指挥手下死命奋战,终杀出一条血路退回潼关。经此一败蓝玉再不敢轻易出击,直到云河带着风月明的两万琅琊铁骑赶到,双方又复对峙之势。
这时方瑜向风月明辞行道:“如今敌我两军二度对峙于潼关城下,是真个势均力敌,战场上的平衡再难打破。所以我想,不如趁这时候到敌后去捣捣乱。”他直到此时仍未向风月明透露燕王朱棣这一支“奇兵”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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