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童说:“总不该直接喝了我给你的药,总该问一句是什么。”
吴纠笑着说:“可我看得出来,你没有必要害我。”
小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从哪里看出来的?”
吴纠挑了挑眉,说:“从你的脸上……手上……可能还有身上、腿上,从你伤痕累累的地方看出来的。”
那小童垂下目光。
吴纠说:“你是公子彭生的小臣?”
小童点了点头,吴纠又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说:“没有名字,我出生在棠邑,会一些医术,不过棠邑的人不信医术,他们只相信巫术,叫我棠巫。”
吴纠顿时有些惊讶的又看了一眼小童,小童不知吴纠惊讶什么,他当然不知道,因为吴纠惊讶自己竟然碰到了一个“名人”。
吕氏春秋中记载了齐桓公时期,一个很有名的大夫,在扁鹊还没出生的这个年代,春秋早期中期基本没有名医和神医,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年倒是算一个。
吕氏春秋中记载,常之巫乃是齐侯身边的近臣,能预/测生死,占卜未来,还可以去疾病,巫和医在那时候是不分家的,因此常之巫也是个很有名的医生,齐桓公很宠信他。
而常其实记做棠,便是棠邑的意思,巫不是他的名字,是职业的名称。
眼前这个棠巫别看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但是竟然是个大名鼎鼎的人。
吴纠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眼棠巫,随即说:“我看得出来,公子彭生待你不好,既然你有医术的才干,不如你将我放了,我可以带你一起逃走。”
棠巫笑了笑,吴纠第一次看到他笑起来,那容貌瞬间就光彩照人,却是冷笑,还有些嘲讽,说:“大司农,彭生的队伍跟着二十几个精锐骑兵,您能一下撂倒几个?还有彭生其人,棠儿只见到彭生杀/人,从未见过有人能够撂倒彭生。”
吴纠笑着说:“看来你也想过,而且做过。”
棠巫说:“自然,我逃跑过,抓回来就是毒/打,不过后来我便不逃跑了。”
棠巫没有说话,他眼中闪现了一抹狠戾的表情,吴纠瞬间就明白了,棠巫医术这么高超,肯定也深明毒/药的理论,他恐怕是暗暗想在给公子彭生下/毒,不过公子彭生虽不是个精明人,但是他也是贵/族之后,戒心还是有的,棠巫不是没有机会下手,就是没有机会下足剂量。
棠巫又说:“若大司农有这个福/分,再等几天,或许就能逃出生天。”
吴纠说:“还有多少天。”
棠巫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十天。”
吴纠皱眉说:“不行,太久了,十天足以到达晋国的地界了。”
棠巫淡淡的说:“我能做的便是这般,彭生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剂量若是太大,谁都别想再活。”
吴纠眯着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十天,太长了,这十天足够发生很多事情,公子诡诸那龌龊的心思已经暴/露/出来,吴纠之前又教训过他,晋国与齐国新仇加旧恨,吴纠觉得,就算公子诡诸留着自己有用,不会杀了自己,但是就像他说的话一样,照样有办法羞辱自己,让自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吴纠需要自保,另外一方面,十天足够能赶到晋国,那样晋国人一定会用自己来威胁齐侯,吴纠可不想作为拖累。
吴纠目光阴晴不定,快速的闪烁着,眼神不断的颤/动着,似乎在快速思考什么事情,这个时候“呼——”一声,一股冷风吹过来,瞬间将车帘子掀飞起来,一股冰冷的雨瓢泼着浇进车厢。
吴纠被雨水冲刷了一脸,棠巫赶紧伸手过去,将车帘子放下来,这辆缁车相当简陋,是运送货物的,他们一路上肯定要吃饭,里面堆得是干粮和水,很拥挤,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而前面那辆缁车,才是公子诡诸和彭生休息的坐骑。
吴纠被雨吹了一脸,但是表情却突然染上了几分颜色,低声说:“我有办法。”
棠巫就见吴纠的表情突然有些盎然,不只是什么意思,奇怪的歪了歪头,吴纠眯起眼睛,说:“你附耳过来,我有办法,一天之内就能撂倒整只队伍,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就算彭生再力大无穷,也不是难事儿。”
棠巫听他信誓旦旦,似乎有些不信,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手腕上全是伤痕,新的旧的都有,不过还是附耳过去,听吴纠说话。
车子赶到天亮,雨停了下来,众人累得不行,颠簸的不行,公子诡诸身/体受不住了,嚷嚷着要下车休息,大家没有办法,只好下车,也好生火/热/热饭吃。
公子彭生下了车,就走过来,一把提起吴纠,吴纠一晚上受凉,虽然棠巫给他盖上了毯子,又喝了药,但是条件太差,吴纠的衣裳还是湿的,终于受不住病倒了,在发高烧,有些迷糊。
公子彭生将他提下车,吴纠一下就醒过来,努力睁开眼睛,“嘭!”一下被甩在地上。
这里是荒郊野岭,根本连个破房舍都没有了,士兵们生火造饭,吴纠被扔在一边儿,倒在地上起不来。
公子彭生挥手“啪!”的一巴掌打过去,棠巫被一下打得跌倒在地上,另外半边脸也肿了起来,撞在地上还吐了口血。
吴纠一见,那彭生打得棠巫险些站不起来,但是吴纠却不能发火,强行忍了下来。
棠巫抹了抹嘴边的血,还是慢慢爬起来,公子彭生说:“快点,磨蹭什么!去造/反!老/子肚子都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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