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雪下得实在猖狂,陆征帆离开时的脚印很快就被覆盖。叶松开着窗户看,心说:早就知道你有一天会离开叶家,幸好我还有一个活人朋友。
叶松记得两个人还是少年时,陆征帆给躲在花园流眼泪的他一包纸巾:“擦擦,很难看,别叫人看见了。”
那是叶松第一次见到陆征帆,戴着斗笠,脖子上挂着湿毛巾,他跟叶松说:“叶家不需要眼泪,爱哭的人在叶家是活不下去的。”
从此他就学会了无声的抵抗,不管是欺负他的兄弟还是家族里无形又严格的辈分,他专心致志地只做一件事,那就是讨好叶老。
雪飘了些进来,他在风口冻得快成一根人形冰棍才想起来关窗。他把陆征帆没喝完的茶一饮而尽,说:“一切顺利吧帆哥。”
愿你来时的路已大雪封道,无可回首,只需向前。
半个月后,陆征帆带着他应得那部分退休金承包了一座矿山,矿在云南与缅甸交界处,他便在那动乱的地界安营扎寨了。不巧那段时间接连暴雨,他经历了气候不适,水土不服,整个人比非洲落难者还要惨。好在矿是好矿,让他的投资翻了一番,他扬眉吐气地打道回府,浑身上下就一口牙是白的。他的项链在胸膛温着,他觉得无比的熨帖。
他走得时候大雪没径铺皇城,回来时是垄头新绿笑迎风。前者说的是b市,后者是他现在站着的东城沙县。
他只身一人来到了这座南边边陲小镇,只带着一个背包和随身物品,他像风尘仆仆的旅人,只是路过一座座城。
这一年的千帆报了一所学校,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他比所有人都要刻苦,然而他一点也不觉得辛苦,比起以前随时会饿死或者被人下药抓去卖,他现在只不过是少睡几个时辰多做一些事。
这一年的陆征帆也找了一所中学,他很像那么回事地当了一名体育老师。
谁也没怀疑他的身份,为什么?陆大爷的证书摆在那啊!
他证书怎么来的谁也不知道,他是伪造身份方面的老手;但是他教起那群熊孩子又那么专业,女生们喜欢长得帅又能说笑的体育老师,男生们喜欢篮球打得好又能陪他们下场练手的陆老师,所以陆征帆对他的新工作很满意,一边玩一边消磨时间,并观察千帆。
其实他在决定来东城前的一个月,他就知道千帆的具体位置了,梁晟每个月都跟他保持一次联系,除了确保他老大还健在,还顺带汇报叶家的情况和千帆的安全。
与此同时,余小鱼也告诉他,千帆在沙县,因为千帆偶尔会跟余小鱼通电话,不然余小鱼会紧张地满世界找他。不过千帆不愿意告诉余小鱼他在哪。在某次挂电话前,余小鱼敏感地听到千帆那边有一句熟悉的方言。
千帆匆匆挂了电话,余小鱼在那苦思冥想半天,才想起来,那是以前奶奶家那边的方言啊!
陆征帆得到两个确切信息,就只身一人来到了东城。
他不想打草惊蛇,贸然出现,因为他不能保证自己见到千帆会做出什么控制不住的事。
思念是一把钝刀,从皮开始磨,非得挫骨非得见心,才肯罢休。
陆征帆想,给自己三年,就当作是修行了。
修两个人的风雨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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