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正拼命无视他,他抓着一件衣服,没注意到手里正绞着的动作。
“妈妈!乞丐他……”
千帆把衣服绷直,上前一步:“别喊!我没有!”
胖少爷转身要跑,底盘不稳,摔了个狗扑屎。
闻声赶来的女人把他从里到外狠狠揍了一顿,以“打累了”退场。
晚上,他被罚在院子里站着,不准进屋睡觉。冬天的夜晚太冷了,冷月冷星,跟这里的人一样冷漠。无边的黑暗仿佛能吞没一切,却吞不下他小小的难过,容不下一个小小的他。
千帆想,我会不会死在这里?
我不要死在这里,我不要死,我要找到我自己的爸妈,问他们为什么卖掉我。还有我哥哥,我还没找到他,他待我好,全世界就他好,就他一个好的了。悲伤一寸寸蔓延上他的身心,他年幼的还没有坚强起来的内心先是被一种“不甘心”的情感占据了。任谁也没办法平静接受自己被亲生父母卖掉的事实。
他想,他们为什么要卖掉我?我哥哥呢,他会不会也被卖了?不行,我要找到他们问一问,不要我为什么生下我。他看了看窗户,他们的灯都灭了,应该睡了。
千帆单薄的胸腔剧烈起伏,他跑回自己住的屋子——实际上就是以前放柴的一间屋子,常年有老鼠或蜘蛛等动物相伴。他拿出全部的家当:两件厚衣服,一双邻居大妈给她儿子买大了的旅游鞋,还有一块巧克力,那是这家人的亲戚给的,一个年长于他的男孩,每年过年,随大人走亲戚都要偷偷给千帆带东西吃。那男孩跟他说:“等你长大了,变厉害了,你就自由了。”
千帆想到他,马上推翻了之前“他在流浪之前从没遇到过好心人”的结论,他想,至少还有一个人待他好过。
他一想起再也看不见那个大哥哥了,眼泪就滚下来。第一次理解了“离别”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是来自一个陌生人,一切都这么被动。他的脸和鼻子都冻得通红,这一哭,泪水流过细细累累的冻伤处,疼得他倒抽凉气。
他不再多想,把少的可怜的东西一裹,走了!
只有村里的狗叫声送他,送他离开住了几年的村子。
之后,他就遇到了捡了他的奶奶。
奶奶说:“你也不说话哩,我以为捡了个哑巴。”
她捡到千帆时,千帆已在村子逗留了几天,那天正烧得手脚发软,视野模糊,烧得狼性子变成y,完全没有往日的警惕和攻击性。饶是如此,奶奶还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把他弄进医院。
他一路上就只会呜呜哇哇地□□,住院几天也没听他说一句话。
千帆那一年八岁,他看奶奶叹气,心里酸酸的。他说:“我以为你也是要卖我的坏人,我不敢说话。”
奶奶抱着他哭,嘴里说着太可怜了,孩子,你以后跟老太婆一块儿住吧。
千帆刚出院,躺在晒得暖烘烘的棉被里,被奶奶抱着,一下下拍他瘦得骨骼硌人的后背。千帆在老人怀里犹豫地说一句“奶奶。”
突如其来的安稳让他不相信那一切苦难结束了。
他醒来有热饭吃,有干净保暖的衣服穿,没人打骂了。
千帆想,这不是梦,一切真的结束了。
奶奶自己没有收入,她儿子跟工程队去挖煤,尸体被埋在哪个地层深处都不知道,只被人塞了两万块了事。
人命怎么能这么贱?人命怎么能用钱买断?奶奶哭得眼睛快瞎了,身体也哭垮了,本来想死了算了,叫她遇到了千帆。
老人家都信缘分和造化,她想,老天这是叫这孩子来陪她的。
第3章 第三章
千帆上了初中就没读书了,因为高中得去镇上,得寄宿,还得交一笔大钱。他不能离开奶奶,他不放心奶奶一个人;更何况,经济也不允许。
这是千帆第一次忤逆了奶奶的想法,气得奶奶几天不愿理他。
奶奶说:“你现在不读书,以后出社会怎么办哩?别以为老婆子天天在家不懂,别人大学生找工作多方便,你高中都没读哩,以后扛水泥搬砖头?就这身板——”
最后四个字说得抑扬顿挫,充分表达了奶奶的怒其不争。千帆低头受着,他想,不能让奶奶觉得自己除了读书就什么都不会,不读书就什么都做不成。可是这村子就巴掌大,只有一家造纸厂孜孜不倦生产生活垃圾,没有其他像模像样的用人单位供他飞黄腾达了。
亏他脑袋灵活长得讨喜,他跟着邻居大叔去摆夜市,给人打下手,每个月拿个几百元辛苦费,自觉为这个家的经济建设添砖加瓦了。
夜市干了两年,镇上突然重视村里的文明建设,一批城管从天而降,狠抓沿街小摊贩,夜市经营岌岌可危。千帆失业了。
大叔跟着挖煤去了,那一年全民挖煤,全民投资煤矿。千帆掂量口袋的几百元大钞,只好悻悻归家。
他有一次去药店给他奶奶买药,听到身边两个女孩抱怨,买串烧烤还得搭车跑出来,早知道就不报这里的大学了。
千帆是属于脑袋削尖了钻进钱眼里的,他能放过这个商机?不能。他一回家就跟奶奶商量了宏伟大计,磨得老人家首肯,立马去外面了解进货渠道和各式烤串价格。
有的人的厨艺是天赋的,他大概只需要看上几眼,再在脑子里过滤一遍就能制造出一道美味。千帆就属于这样的人。但他不觉得这是天赋,他把这归结于以前在那户人家烧饭的经历。
骑着三轮车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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