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才有盼头啊。”阿七低哼出一句。
“什么是盼头啊,这苦日子永远没个头。”
阿七很不喜欢这样悲天悯人的秋官,自己必须得把她从悲痛的深渊里拖拽出来。
“怎么会没盼头,咱们可以整死陈秋宝。”
秋官大笑,“他是主子,我们是下人,怎么整?你告诉我!怎么整!”
阿七沉虑良久,“我会想办法的。”
杏林的死在长春院并没有引起多大骚动,大家似乎都习以为常,这些年来馆子里也没少死人,梅姨甚至都没去追究杏林自杀的缘由,按她的话来说,费力不挣钱的活儿坚决不干。
只是秋蝶公子这下没人伺候,梅姨突然就想起杏林死去时,秋官情绪激动悲伤难抑的模样,于是心里很快就有了人选。
这件事后来梅姨竟是派春蕊去告知秋官的,两人相见,春蕊免不了一顿口舌上的讥讽。
“妈妈让我来知会你一声,从今天起,你搬去杏林之前的屋子。”声音像是从鼻孔里冒出来的,语气低冷,不怀好意。
秋官愣了半会儿,随即说道,“好。”
春蕊还想继续宣泄着趾高气昂的欺人傲态,横了她一眼,“哟,我该恭喜你啊,踩着小姐妹的尸体一步登天了。”
秋官丝毫未露半分怯色,言辞冰冷,“春蕊姐,要是没什么事儿,您请回,我收拾收拾就搬过去。”
春蕊冷哼一声,“不识好歹的东西!”扭头走了。
阿七晚上去找秋官的时候,发现她不在,连床榻上的被褥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床板。听屋子里其他三个丫鬟说起,这才知道她是顶替了杏林的位置,去侍奉那个杀千刀的陈秋宝。一时情急,赶紧跑了过去。
秋官正在杏林生前住的丫鬟房里收拾自己携带而来的衣服被褥,脸上死气沉沉,连阿七在门口杵了好一会儿,她都不曾注意。
“听他们说,你搬到这里来了。”
秋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嗯。”
阿七环顾房间四周,简单的床榻,暗红色的小方桌,死寂的压抑感笼罩着阿七,他仿佛隐约可见,那条悬于正中的三尺白绫,还有地上面色青紫的杏林……
他捉摸不透这个丫头脑子里怎么想的,她没哭,也没闹,反而过于安静,甚至对于自己要去服侍陈秋宝这件事没有任何反应,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那个陈秋宝,他是什么货色,秋官你可以……告诉……”阿七欲言又止,言语中尚有不确定。
谁知秋官竟然笑了,像是自嘲,“告诉妈妈吗?她那种利欲熏心的市侩人怎么会管我们这些低等下贱的人,估计连听都懒得去听,倒不如……”
“倒不如什么!别犯混儿!秋官,我说了,咱们再想办法!”
“再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呢?哥,这么多天也过去了,你想出来什么了嘛?”
直觉告诉阿七,这个丫头可能要干傻事,比如杀了陈秋宝,然后自杀;再比如、杀了陈秋宝,然后逃走。不管是哪一种办法,对她来说,都是无望的深渊。阿七一定要阻止她,可是同为低等无能的下等人,他做不出言辞凿凿的许诺来,急在脸上,却无计可施,只得一遍遍告诉秋官——
“你等等,会有办法的,肯定会有的!”
说到最后,殊不知是在宽慰秋官,还是在给自己底气。
“哥,不会有办法的……”
秋官脸上的笑意看得阿七心惊胆战,越发觉得这个丫头越走越远,已经拉不回来,阿七不敢再看她,转身跑走了。
夜色凉如水,阿七坐在门前的石阶上静默许久,石头缝里是不知名的野草冒了大半个头,根茎死死扎在土里,展示着勃勃的生机。抬头望天,头顶满天繁星,皓月不见踪影。屋子里传来也大也小的鼾声,阵阵麻麻,刺激着阿七的右耳。
没有盼头的人生,无奈的人。
也许是幽蓝的天空,今日觉得甚美,也许是青翠的野草冒着勃然的生命,阿七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决定去找安容,那人前几日出言帮助过他们,也许这件事他也能帮到忙,抱着残存的这点信念,阿七想这事儿也许还有转圜的希望。
第39章 求助无门
从杂役房到安容的住处,之间所隔,不过一里路的距离,但阿七,却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里,阿七每走一步便会顿足,而后频频回望,望尽来路,那路上站着的分明就是个唯唯诺诺的阿七,头再转向别处,那地儿又站了一个为爱成痴的阿七,就连眼前,还紧紧跟着一个情根斩断的阿七……那自己呢,自己到底是个什么?阿七摇头笑笑,大约是个有求于人的可怜虫吧。
到了二楼,阿七刻意放缓放低自己的脚步声,踩踏着二楼的木板走至门前,里头的油灯还闪烁着光亮,看来他还未曾歇下。在屋外犹豫了好久,阿七最终还是叩起那扇门扉。
不知敲了多少下,屋里才缓缓响起清冷的声音——“谁?”
阿七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地说,“是我,阿七。”
又是等了好久,本以为里面的人不允许他进来,阿七都有离开的打算了,安容方才说了句,“进来。”
安容手里拿捏着一支毛笔,笔端沾了少许墨水,桌案上是摊开的宣纸,上面着字大片,黑黑压压,阿七不认得写的什么,只了了扫了一眼,很快低下头。
夏日晚夜清凉,阿七只着了一件薄薄的麻布衣,领口微敞,安容突觉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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