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没有说话,他也不明白她为何要突然道歉,眼睛注视着石桌上细密的纹路,看得出神。
穆燕燕继续说道,“三年前,明朗哥哥过来告诉我,说你要成亲了,我很生气,第二天就跑到了你府上,当时你没在府,我却见着了阿七。”
提到阿七,安容倏然抬眼,眼神晦暗难明。
“我跟他说了好多话,我……我当时也是昏了头,管不住嘴……对不起。”
“你跟他说了什么?”
……
三年前,秋意正浓,正是赏菊的好时候,阿七强撑着身子,刚把东面屋子前的菊花修剪了几下,残叶烂瓣除去,朵朵都是婀娜多姿,放下剪刀的那当口,一道黑色阴影笼罩而下。
阿七看清来人,并没多问,转而把她领到了正厅,吩咐下人端茶送水。
“他要成亲了,是吗?”
阿七眉眼低垂,没说话,手指一遍遍地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那是他从安容手里拔下来的,说是“跟了他这么久也没见他送过自己什么东西,这个就当送的了”,玩笑之言,只有阿七才知道这话里的心酸。只是这扳指套在他手上,璞玉成了糟粕。
穆燕燕冷笑几声,“到头来,我没成,你也什么都没有了……”
阿七还是没有回她,正好丫鬟刚沏好的茶上来了,阿七亲自斟茶,穆燕燕被三番两次无视,心里憋着气,怒言道,“知道为什么吗?别说娶一个男人是件见不得光的事儿,可你连孩子都生不了,他总不能巴巴守着你一辈子。”
阿七拿着青瓷茶壶的手抖了几下,茶水溅到了茶几上,还有手上……烫得很。
那茶自然是没喝成,穆燕燕转身便离了府。没多久,她就从赵明朗那里听闻了阿七的死讯,震惊之余,全是对那日的愧疚。这三年来,这内疚只增不减。
听闻穆燕燕诉说的一切,安容缓缓站起身,连看都没再看面前的女人一眼,转身便走了,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是吼出来的——“安容哥哥,对不起。”
走了一路,安容觉着胸口顿疼,慢慢颓坐在地面上,他想起了阿七可怜委屈地问他,会不会跟周小姐生孩子。自己当时根本连否认都没否认,甚至还把他丢去了城郊别院,那个人当时是不是恨死自己了。
很久很久,直到半夜子时,赵明朗才在庄子里的一条羊肠小道上找到了安容。
“起来。”赵明朗一把捞起安容。
“他会不会恨我?”安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赵明朗心知肚明。
“不会的,阿七不记仇。”
把安容带到了山庄里一间空余的客房,总算把安容弄到了床上,给他盖上被褥,正准备走时,却听见了呜呜咽咽的声响,他竟然在哭。
这还是赵明朗第一次看他哭,许多年前把他救回来的时候,他眼神呆滞不言一语,那个时候他都没落一滴泪,今天居然哭了。要不是燕燕晚上过来找他,她觉着安容有些不太对劲,让他去寻寻安容,他这会儿早就梦会周公了。
赵明朗走了过去,坐在床沿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哭久了,声音才止住,安容睁着猩红的眼,“我有时侯,真的很想阿七……”
瞧着安容痛苦不堪的模样,赵明朗几欲脱口而出,阿七可能没死,但话到嘴边,又想起了沈佩林白日的那番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后来,赵明朗说了好些宽慰的话,也不知安容听进去了几句,后半夜的时候才沉沉睡去。赵明朗打打哈欠,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屋子里烛火未灭,沈佩林一直在等他,赵明朗窸窸窣窣脱掉衣服上了床,可这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你说,安容会不会一直都这样啊?”
“谁知道呢。”
“唉,我发现啥事儿问你,你嘴里蹦不出一句好话来。”
沈佩林突然严肃了起来,正色道,“一,我跟安公子并不是很熟,他素来性子如何,我一概不知;二,他现在这副样子,那也是他该,我就觉着那个阿七很可怜;三,你老在我面前安容长安容短的,我心里很不舒服。”
“你大爷的,赶紧睡,越说越肉麻。”
第二日,安容便离开了山庄,走之前未跟一人打招呼,独自来,再独自回,这世上,他只剩下踽踽独行。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让他倆见面了^_^
第68章 四平遇春蕊
西平县,距离广陵城大约有八百里的距离,不算隔得远,但也不近了。除非骑马赶驴,不然走路,也得耗你个十来日。
三年前,阿七顶着一身病痛离开广陵,来到了这里。老听安容说,要带他去四平找赛华佗治病,那人最终也没带他来,他只好自己来了。这一晃,便是三年,病治好了,还跟秋官一起在县城摆摊卖起了葱油饼。
阿七心善,周围一圈卖布料的、卖猪肉的……每次饼一出锅,阿七总会给周围人先尝尝,县城不大,这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了临邑街上有个卖葱油饼的中年男子,饼好吃,人还善良。这下,慕名来光顾阿七摊子的老百姓越来越多,他跟秋官每日很早便要起来和面,摊饼,摆摊……日复一日,一年到头,挣的钱也还算可观。
小日子过得挺舒心,一般早上出摊,过了辰时便可收摊回家,晚上花生米加腌制的小咸鱼,再沽几口酒,偶尔街东头还有江湖人杂耍,阿七都会去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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