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阿蛮在后面气得一跺脚,却也只能跟了上去。
用沙土和黄泥夯实的马球场足有千步见方,叶琛替宗赫与晏南山自马厩中各选了匹马,也不先使马球杆,只带着他们先行练习御马之术。宗赫自入中原,骑术日渐精进,他悟性又强,只需叶琛稍加点拨,便能掌握马上要领。
倒是晏南山,虽满腹诗书,马球场上却丝毫派不上用场。更不及宗赫自幼习武的身子柔韧灵敏,光骑马还行,要使叶琛教的那些左俯右探、甚至单足脱蹬踏马背的动作,却是难上加难。
叶琛这个做师傅的,却也太不称职。来之前拍胸脯拍得嘭嘭作响,这会儿瞧见傅川在一旁怪闷的,便只匆匆教了晏南山几把式,又抱着傅川溜到一边教他骑马去了。
宗赫瞧见了,便策着马行至晏南山身边,轻蹙着眉道:“南山,你看那家伙,贼心不死。我这人说话不太温存软和,要不,你找个机会和他谈谈心?”
晏南山凝神望着那笑闹着的一对,良久才轻叹道:“玉川其实并不快活,也只有和叶琛在一起时,他才真正笑得那么开怀。”
宗赫惑然不解,却听晏南山指着场上其他侍郎道:“按理说,这一个月来皇帝只单单宠爱过你们俩个,玉川虽说侍寝的日子远没你多,也有六七日,别的侍郎只怕妒嫉还来不及……”
宗赫默然不语,马蹄声“的的”的踩在沙土上,心中不由得掠过一阵烦燥。半晌,才道:“南山,可是玉川说了什么?”
晏南山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何尝会主动说什么,便有什么也只掩在心里。每次他从龙德殿回来,我问他皇帝待他怎样,他总是说很好,再问,便说皇帝忙于政务,但待他也很温柔。问得急了,他便再不肯说什么。其实皇帝待他好不好的,又何必我问,跟你一比,就比出来了。”
宗赫这下更不知该说什么好,偏过头看晏南山,不知他与自己说这些,是何用意。
晏南山坦言道:“你瞧,皇帝常常会到云图阁和你一处用饭,又会陪你熬夜做功课,下了朝有时还会带你去龙渊阁看书。记得有一次你的课窗本子得太常批了个甲等,皇帝甚至还亲自来接了你下学,带你去宫外看名班子的傀儡戏。别的时候玉川从不曾说什么,只有那一次,他满眼羡慕的对我说他也从未看过傀儡戏,后来还是叶琛偷偷带他去看了。”
宗赫还真的从未想过这些,什么一起吃饭一起看书,自从何九龄处认识了褚云重,他们惯是这般相处,是以他心里也从不觉得有何与众不同。
“世显,你也莫怪傅川有这些想头,试想,若你们俩对掉个儿,你心里会怎么想?或有朝一日,你失了皇帝的宠爱,又当如何自处?”说罢,晏南山又低声道:“世显,我当你是交心的朋友,所以才和你说这些。如今你自是春风得意之时,但世间之事,向来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你细思量……”
宗赫心中一凛,侧头望他,他也正深深的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似有什么东西隐在他眼中,如夜半的潮水无声划过。
不待宗赫说什么,晏南山已是打马加速跑开了去。少年无声凝视着他的背影,任凭马蹄卷起的风沙刮在自己的脸颊上,划得生疼。
天边,太阳已渐落西山,带过一脉余晖,将这马球场子映上一片彤色的霞光。而远处的龙楼凤阙皇宫殿宇,夕阳却如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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