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去打搅他,连田田都知道这大概是一个不能主动说话的生灵。从等待荀衍并告知名字的行为里,荀衍读出了一点礼貌,但是要说相处,他还是觉得太难了。他强大,神秘,给院中众人看到的只是冰山上的一角。
而耐得住寂寞的人,就已经足够强大了。
这日刚刚入夜,两棵树指导着一院草怎么用身体里的力量攻击。这是精怪们的本能,他们的力量生而是为了攻击,攻击动物,攻击人类,从而保护自己。就算海棠和郁李不教,再过很多年他们也会自己领会,除非他们永远呆在一个没有伤害的地方,直到生命消逝。这往往需要千年,甚至更久。
“遮天蔽日!”一小块乌云随着千乘的喊叫出现在田田的头顶。田田往前挪了一步,乌云也跟着过去。
田田一边跑一边喊:“我不要喝水了!”但是云朵还是很固执地不离不弃。
盗业接过法术:“大雨滂沱!接招吧!”豆大的雨滴从那小小的乌云底下一个劲儿地往田田头顶打。
甜竹放弃了无用的逃跑,嗓子里吭哧吭哧的哽咽,委屈吧吧地凝视荀衍。它知道这样很有用,可是沉思的荀衍没有接收到这一讯号。它一直被淋到乌云消失,这已经是第六次了,脚底下的泥土湿漉漉的,等会儿跟帝恕练习疾跑就会跑不动。
荀衍突然出声问:“你们会变化自身颜色的法术吗”他的声音轻轻缈缈,飘在风里。
坐在他旁边吃着果盘的梁春很确定地说:“不会。”又反问荀衍:“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你见过谁用过?”
“休晋。”
这下梁春终于不笑眯眯的了,两个人透过满院的喧嚣,一同将目光直直投向了墙边的身影。孤独,孤傲,凌着夜间的寒露。仿佛一棵纯粹的、真正的植物。
他们再一次明白,这个人的强大,不在量,而在质。他和周裳会的也不过是多年来一起悟出来的,非常粗糙的办法,勉强称的上法术。把力量放在脚上可以疾行,放在皮肤上可以清洁和抵御,加持在种子叶片手掌上可以攻击和传递,力量的撞击可以是暗器也可以用来照明。
而休晋,他拥有着其他妖精一辈子或许也领会不了的能力,他甚至很可能有着一个完整的能力体系。
梁春感叹道:“他是一个真正的修仙者。”
漫天的浓雾遮云闭月,荀衍站在门口,望着外头,不知在等着什么。身后是模糊不清的院子,小路和帝恕他们都看不清。今天的月色大概很好,雾气才显得这样白。
终于,一个人影从浓雾里不疾不徐地走出来。他没准是掌管雾气的神仙,一步一步走近,周围的浓雾也一丝丝淡去。等他走到他面前,在木门边站定,身后仍旧空空荡荡,面前却已然重见了天幕,月色果然很好,照得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说看清也真的很难看清,你只知道这个人真是好看呀。再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但要是有人问比梁春还好看吗?他也不能回答得上来。他认认真真地看他一眼,却也不知道这个近在眼前清晰明了的人是长发短发,穿的短袖还是大袖,桃花眼亦或丹凤目。
清清楚楚,模模糊糊。
他只听到他问:“可以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拒绝。
不可以!
不行!
快走开!狐狸精!
又转瞬消逝。荀衍有些怔愣,这个声音真是好听呀,但到底是低沉还是清亮他却也分不清了。他只能压抑住有些紊乱的心跳,跟这个人说:“请进。”
昨天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六点半就醒了的荀衍看着窗外发灰的天失神。
“醒了?”
荀衍转头,耳朵在枕头套上擦出了声响,他坐起身,觉得这个声音很熟。
“喝茶吗?”
是了!是那个人。这种熟悉甚至让他消了陌生人进卧室的不悦。
这会儿荀衍看他已经不朦胧了,他穿一件普普通通的乳白色毛衣和黑色的裤子,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年纪不大,但腿很长。
郁空桑坐在小圆桌旁,倒了一杯热茶,任由荀衍打量。
他睡了很久,久到王朝更迭结束,师兄也渡劫飞升去了。醒来只看见师兄的书信,最后一次是在四百五十七年前,由他的徒孙代写,告诉他人间的变化,修仙者的变革。他读了所有信,学了上头的所有术法,出来时却仍然迷茫。
这个世界的变化太大了,大到他曾经知道的,后来学的都不能让他产生一丝熟悉。
村庄绵延到了山脚,房子是新奇的材料,城市里的楼每一栋都比曾经寺庙的塔楼高,一只只眼睛在任何一处窥视着人群,行走在此间仿佛异国他乡。
最重要的是语言。他隐匿在学校里,在图书馆里,学会了如今的官话,又顺带了解了这个奇异的时代,惊异于这个时代的同时,也时刻迷茫。
找不到同门,寻不到旧友,也突然感知不到飞升的法门,只能随着感觉在人间漂流,最后停在荀衍的门前。
荀衍直觉郁空桑一定是很厉害的,比休晋厉害的多,可他对力量的敏感却没有提醒他去害怕。这让他有点苦恼,在问题里转不出去。
“你不是妖精吗?”
郁空桑又给他倒了一杯,奇怪地看着他:“当然是。”他放下茶壶,“这小院里,除了你哪来的人呢。”
他沏的茶非常好喝,用的是不知哪来的茶叶,腾腾的热气里若有若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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