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方才纪百武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待看见了几年不见已经长高许多的纪清泽,他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走出没多远,高轩辰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他整个人都挂到纪清泽的身上,一改方才那样嚣张跋扈的样子,笑嘻嘻道:“唉哟,方才拉你你不走,可给我急的,就怕你去给那两个家伙赔笑脸。还好还好。”
他们一起相处了多年,高轩辰早把纪家那点事儿给打听清楚了。这纪百武为人如何,高轩辰不了解,可他知道纪百武做为纪清泽的父亲,已经不能用失败来形容,简直就是渣滓。这天底下固然有些父亲不善言辞,以为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些人或许还可被称为严父,可至少纪百武不在其列。
从小到大,纪百武没有教过纪清泽一次练功,没有送过他一件东西,就连话都没好好说过几句。要说把纪清泽养大的功劳,还真算不到他的头上,毕竟纪家家大业大,不至于短了纪清泽一口吃食,何况还有青竹门常常送来东西关怀。
有一回纪百武和姜婉情有了几句口角,喝了一坛酒出来,看见外面正在跟武师练功的纪清泽。他二话不说,从武师手里接过兵器就上。纪清泽身上的几道伤,便是这么来的。
事后纪百武酒醒了,没有一句软话,轻飘飘给纪清泽安上一个“练功不勤”的罪名,反倒罚了纪清泽去祠堂跪一天。
这样的事情还不止一次。
高轩辰听说了这些事之后,很严肃地问了纪清泽一句话:“你觉得这是你的错吗?”
纪清泽沉默片刻,摇头:“不。”
高轩辰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就好。”
纪清泽在长辈的眼中,是个端方乖顺的好孩子,可他却不是个软柿子。高轩辰头一回得罪了他,他能整整一个月不肯理睬高轩辰,便可看得出,他骨子里是骄傲倔强的。高轩辰不怕纪百武可恶,只怕纪清泽不明事理。或许纪清泽也曾软弱、自我怀疑过,因此他做好了一切他能够做好的事,养成了如今的性子,然而他既无路可退,便不会再退了。
高轩辰道:“唉,我们天……五轮派,不像那些高门大派,有那么多的规矩,所以我小时候听你们这些门派里的人的故事,尤其是关于孝道的,我总是不明白。这个道那个道的,说白了,难道不该是,你对我好,所以我也对你好吗?大人总以为我们是小孩子,奇了怪了,他们自己也是这么长大的,难道从前的事情他们都不记得了吗?”
纪清泽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我有个叔叔,老爱训我,他其实很好,就是唠叨点,总想我乖乖听他的话。有回我听见我爹跟他说,‘做人长辈,最起码要明白一个道理,养条狗雇个佣人还不一定全听你的,孩子也是个人,谁也不能拿他当个泥似的,想捏成啥样就捏成啥样。偏偏孩子也是人这么简单的道理,天下就有许多人,不等孩子长到二三十岁,比自己更高大更强壮了,全然意识不到。’”
纪清泽听他说了一大堆,都听愣了,半晌才道:“你爹真好。”
“是吧?我也觉得我爹特好。”
高轩辰往他身边挤了挤,两人紧紧地挨着。高轩辰又道:“我还有另外一个叔叔,我小的时候有一回,他拿假话哄我,也被我爹说了。我爹说,‘别以为人小就不懂事,七岁的时候被人骗一句,莫名其妙挨一个巴掌,到了七十岁的时候都还能记得。’就是这么回事嘛!”
纪清泽认真地点了点头,再看高轩辰的眼神,已满是羡慕。
高轩辰又问纪清泽:“那你爹这样对待你,你反抗过不曾?”
纪清泽缓缓摇头。
高轩辰的火气登时又蹭蹭往上冒。他最听不得憋屈的事儿,恨不得自己就是纪清泽,他早就把纪家给拆成废墟了!什么亲爹后娘,谁碰他一根手指头,他就把人揍得面目全非!他气纪清泽不反抗,然而也知道纪清泽的无可奈何。
他抱住纪清泽的脑袋用力揉了揉,把纪清泽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发搅成了鸟窝。纪清泽受惊地看着又突然发疯的高轩辰:“你做什么?”
高轩辰道:“以前的我没看到,就算了!以后他们要是再无缘无故地欺辱你,你打算怎么办?”
纪清泽想了想,苦恼地皱眉,还真答不上来。
“笨!”高轩辰又弹了纪清泽一脑崩,“我知道,他是你爹,你不能对他怎么样。那你找我呀!”他撸起袖子,用力绷起胳膊上的肌肉,“瞧见没有,我可厉害着呢!”
纪清泽拍拍他的胳膊上的精肉:“你可打不过他,他是游龙剑。”
“放屁!”高轩辰想也不想就反驳,“不可能!不然我现在就去苏州找他打过试试?再者说了,就算我现在力气比他小一点点,我是什么人,我还能对付不了他吗?我把他裤子全剪了,让他光着屁股见人!我给他饭里下巴豆,泻死他!我手段多得很,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他怎么可能斗得过我?!”
纪清泽终于忍俊不禁地被他逗笑,才把这话题揭过去了。
这四年半的时间里,高轩辰还真想过不少法子,要为纪清泽前十几年的遭遇出一口气。然而他总想着等他们出了天下论武堂,来日有机会见到纪百武,必定已是在江湖上了。却不曾想,纪百武竟自己过来了。
纪清泽和高轩辰慢慢地往回走,高轩辰一路低着头,显然在想心事。
纪清泽一看便知道他满腹的坏水开始冒泡,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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