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么瘦弱这么苍白的身体中也会有这么多血。我木然地想着,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些。我只是很清楚地记得,当时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我没有冲过去救他, 我以为他已经死了。他的外表太像人类,以至于让我经常忘记他其实是个强有力的魔族。此时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让我误以为他的生命与我的一样, 只要稍微经受打击就会殒灭。
在很久之后,我再次回顾当时的情景,忽然意识到原来那时候我的理智已经轰然崩塌,我无法判断, 我无法计算,我的脑中通往过去的回忆和未来的畅想都已经被截断,我只是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身体,看着他的血,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像已经就此宣告结束,未来再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期待。
然后我听见我面前无头骑士的群落之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那到底是不是欢呼声,其实我也说不很准,那声音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甚至于,我也说不清那到底是不是声音,在死之域的空气之中,似乎所有的声音都产生了改变,忽大忽小,忽近忽远,忽而仿佛幽咽声。我无法判断那声音,但我当时就觉得那是欢呼。
气氛是可以传染的,人类的感官足够敏锐,即使旁边的人没有说话,也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此时此刻,我感觉得到此时我的身边充斥了欣快的氛围,如果无头骑士会跳舞,我想他们这时候一定会开始跳舞了。
但我与这种欢乐是隔绝的。
他们的快乐与我的痛苦同出一源,他们欢乐的程度似乎与我的痛苦相当。刚开始的时候,这种痛苦过于强烈,对于我来说过于陌生,以至于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这就是痛苦,我与无头骑士们之间隔着厚厚的看不见的障壁,把痛苦和欢乐隔绝开来,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确实地出现在此时,此刻,此地,让这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氛围。
在这种怪异的欢乐之中,在这种无穷尽的痛苦之中,忽然,毫无任何预兆的,有烈火从波德莱尔先生的血中燃烧起来了。
这不是平常的火焰,它从波德莱尔先生的血里出来,在没有任何可燃物的白垩上燃烧着,它盛大,明亮,温暖,它所发出的巨大光耀把死之域的黄昏也照得明亮起来。即使是白天,死之域大概也从来没有这么明亮过。
这在死之域燃起的熊熊烈火似乎稍微唤起了我的精神,让我从痛苦的迷乱之中稍微恢复过来,我想,这大概就是波德莱尔先生之前制定好的计划了。
火焰一瞬间就烧到了无头骑士们的身上,他们好像比我更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没有试图灭火,也没有挣扎。他们的那种喜悦似乎并没有消失,他们面对着火焰,好像面对着的是最后的解脱。
火焰的范围越来越大,我看见无头骑士们在火焰中渐渐变得透明,他们的喜悦似乎变成了一种更为平静的情绪,他们那饱受痛苦拘束的灵魂此时终于放下执念,回到了他们真正冥府。
我就站在无头骑士们的后面,与他们一起面对着火焰,我没有后退。我想,如果能够和这些无头骑士们一起,在波德莱尔先生的鲜血化成的火焰中结束生命,也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此时,我好像隐隐约约听见艾萨克后面在叫我,但我没有回头。
我走进了火焰之中。
火焰烧到了我的身上,但我并没有感到疼痛。
那感觉很奇异,火苗在我的身边跳动,然而我只感觉到温暖,好像我落在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这多少抚慰了我的痛苦。
我在火焰的环绕之下往前走,无头骑士与他们的幽灵马都已经消失,我与波德莱尔先生之间再没有什么阻碍。我看见波德莱尔先生就躺在我的面前,被透明的火焰环绕着,他的身下都是暗红色的血,流淌在白垩质的小丘上,让那小丘看上去显得就像是一个祭坛。
他的身体就像是祭坛上的祭品,安静地躺在那里,从他血中燃烧起来的火焰不会烧到他,他的身体一点也没烧坏。
无头骑士们曾经对他发起过进攻,但是他的身体很灵活,很擅长躲避,无头骑士们没能伤到他。他身上只有一道伤口,在手腕上,是他自己割出来的。此时那伤口已经凝结,在火焰的烤炙下变成了黑色。
他的面孔比起平常来显得更加苍白,他的衣服上沾了自己的血迹。
这鲜血的红色……好像很衬他。
我莫名其妙这么想着,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我走到他前面,跪下来,吻了他的前额。
我以为我会吻到冰冷如同岩石的额头,我想要与他做最后的告别,但是我却发现,他的前额是温热的。
早已丧失了理智的我,一时间竟然没弄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的唇顺着他的前额吻过他的鼻梁,吻过他的嘴唇,他的嘴唇仍然柔软,我感觉到他双唇之间些微的气息,虽然微弱,但那确实是他呼出来的气息。
他还活着!虽然他的气息微弱,但他确实还活着,身体里流着魔王之血的魔族没那么容易死去,更何况,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安排好的。
这狂喜来得太突然,我被情绪,慌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现在我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先救他。
我托起他的头,把右手放在他的颈下,然后左臂托住他的膝弯,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我以前从来没发现他的身体居然这么轻,我的体力算不上太好,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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