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沙哑生涩,充满空落无边的寂寞,让嘉文生出凄凉之感。眼泪一滴滴涌出眼眶,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宋子豪把他抱到怀里,替他擦拭眼泪,叹息道:“我打你是我不对。可是你……为了徐启明和我这样闹,你到底是有多喜欢他!”最後一句话他说得咬牙切齿。
嘉文咬著唇,无声地抽泣。他想说我不是喜欢他,可是胸中的一口气到底让他没说出口。
宋子豪像大力那样轻拍他的脊背,不过他做得熟稔。这是一个被他做过不知多少次的动作。
“你别闹了。爸爸真的很累。”
嘉文这才注意到数月不见的男人,居然消瘦了许多,漂亮的眼睛布满血丝,深邃的五官笼罩著阴郁之色。确实疲态尽露。
他心中闷痛,手指忍不住抓紧宋子豪的衣襟。
在这个人面前,总是会被无边无际的惆怅缠绕,明明是在身边的人,却觉得像影子一样抓不住,下一刻便要消失一般。
宋子豪抚摸著他的右手腕,上面有一道伤痕,因为年月久了,变成白色。
“你小时候那麽困难危险都要粘著我,但是现在却想离开我。因为长大了,所以不需要爸爸了吗?”
“是你不要我了。”
“我说过,即使结婚,也不会改变什麽,你为什麽不相信我?”
宋子豪握著他的手伸到自己的小腹上。那里横著一道粗长狰狞的伤疤。嘉文像被针刺到一样,想要缩回手,但宋子豪把他的手按在伤疤上,不让他动。
“你还记得我们身上的伤是怎麽来的?过去的事,你都忘了吗?”
嘉文闭上眼睛。过去的事麽……怎麽可能忘记?
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十六)逃亡
宋子豪在反复的练习中渡过了一个月,总算得到洪峰的通知──王老大要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这种时候他不可能带太多人,要宋子豪抓紧时机行动。
洪峰为宋子豪提供他需要的枪和车,两者均是安全的,查不到洪帮的头上。行动的当天,如计划,皮蛋开车──顾青山早带皮蛋勘察过附近的地形,拟定了最安全的逃脱路线。
当天,两人在典礼前一个小时到,车停在学校斜对面的巷子里。宋子豪穿一身半旧的灰色运动服,带一顶灰色的棒球帽,很平庸,不显眼。
枪别在腰上。冷冰冰的。
两人安静地在车上抽烟。随著时间流逝,皮蛋越来越紧张,拿烟的手抖起来,甚至点烟的时候打火机掉到地上。
皮蛋低骂了一声:“我操!”
宋子豪瞟他一眼,开口问:“小文安排好了吗?”昨晚给小孩吃了一点镇静的药,估计现在还没醒。不过,他仍然不放心。
“大力和小飞刀在看著他。”皮蛋终於点上烟,“他们不来送你了。”
宋子豪拍拍皮蛋的肩膀,明了地一笑。他的笑容仿佛具有安定的魔力,皮蛋稍微平静了一点。
他侧眼打量身边的好友。男人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是浑身上下散发出肃杀之气,宛如出鞘的刀剑,凛冽而危险。
皮蛋舒了一口气。宋子豪是冷漠的,他的冷漠里有一种宁定、举重若轻的无畏之态。正是这种气势,让他们每每遇到危急情况的时候会向他靠拢,向他寻求依靠。并非他坚不可摧,而是他能给人以勇气。这就是所谓领导者的素质吧,皮蛋想。
“来了。”宋子豪低声说。
他丢掉手中的烟,迅速下车。
他把帽檐压到眉毛上,视线笔直地锁在走下轿车的男人身上。男人略显臃肿的身体迎面而来。
宋子豪的手揣在怀里,握著枪托。他的手心里沁出汗,全身的神经紧紧地绷起,热血冲上脑门,周遭的声音消失了,一片静寂。他的每一块肌肉蓄满力量等待攻击,每一个细胞充满对杀戮的向往,好像一只野兽,悄悄亮出利爪和獠牙,随时准备将猎物撕个粉碎。
前面的人群分开一条缝隙,王老大的头毫无遮挡地露出来。
宋子豪抽出枪,瞄准,扣动扳机。子弹破空而出,带起微小的气流变化,穿过王老大眼睛和耳朵之间的地方,从另一边迸了出来,炸出了一大团血,血和头骨碎片四处飞溅,溅满了呆若木鸡的保镖和行人的衣服。
宋子豪本能地认为一颗子弹已经足够了。他觉得自己清楚地看到王老大眼睛里的生命之光熄灭了。看得清清楚楚,就像看到一根蜡烛熄灭了那样。
人群发出骇人的尖叫。
人们不知发生了什麽事,推推攮攮,乱做一团。宋子豪并不惊慌,飞快地把枪揣进怀里。他带著一点笑意转过身,动作简直可以称得上优雅。然後快步穿过人群,走到停车的地方。
上车前,他把裹著防止辨认指纹的特殊胶布的枪丢进垃圾桶。
皮蛋发动起车,车子如发疯的老鼠一般飞窜上大路。
宋子豪在车上换上他常穿的黑衣。运动服也被丢到路边。
“死了吗?”直到进入安全范围,皮蛋才开口问。
“死了。我打爆了他的头。”
皮蛋吹了声口哨,“干得好!阿豪!”
汽车在路上飞奔,四十分锺後来到码头。
按惯例,做了这种事,不管是否留下线索,当事人均要跑路避风头。洪峰已经安排宋子豪搭乘走私船去f市。
顾青山、小飞刀和大力早等在码头。见到两人平安抵达,悬著的心终於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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