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无寒族,下品无士族,我朝历来如此。如今掌权者皆为世家大族,以他们的秉性,又怎会允许庶族平民与他们争权夺利。就以如今朝堂上来说,满朝文武,布衣出身者不过十之一二,官位最高也不过是黄门侍郎而已。”杨琰说完,放低了声音,“温兰郁,你想在这样的朝堂中委曲求全,还是想一展抱负,闻达天下呢?”
温芷咬牙苦笑:“公子也说,我朝历来如此,既然这样,又哪里有我一展抱负的余地?”
杨琰轻笑了一声:“既然这样的朝堂不堪忍受,为何不建立一个新的朝堂。”
“新的朝堂?”温芷瞪大了眼睛,他心中隐隐有些惊恐,此话听来实在有些大逆不道,但他却没有急着反斥,也没有逃开,只是静静听着杨琰说下去。
杨琰点了点头:“一个新的朝堂,不论士族庶族,有能者居之。便是寒门子弟,也可跻身两省要枢,太傅太保,甚至官至宰相。”他的声音很轻,却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这天下是一辆大车,有的人只能在车轮底下的淤泥里苟延残喘,有的人勉强攀附着车轮跌跌撞撞前行,温兰郁,以你的才华,绝不该如同他们一样,你难道不想策马执鞭,做驾车之人么?”
这样的话,温芷从前想都不曾想过,他震惊地望着杨琰,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错看了这位公子。他或许聪慧过人,或许有识人之明,可最让人心惊之处是他竟有云龙之志。
他忽然掀起衣摆,俯身下拜:“公子当真认为我可做驾车之人吗?”
“我相信自己的眼力,”杨琰淡淡地笑了笑,“不过,你信我么?”
“恕在下直言,自先穆王薨逝,西北藩镇拥兵自重,朝中上下皆被世族把持,宗室子弟无一可用之人,杨家开朝百十年,竟已到了根基动摇的地步。”他说到这,再拜俯首,“直到今日见了公子,我才知道,原来天家气数未尽,仍有雄主。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公子龙游浅水,能否冲破九霄尚不可知,而在下仕途微薄,就如方才所说,就算侥幸过了吏部选试,也不免要外调为官,无法辅佐公子左右。”
杨琰笑:“外调为官,未必不是好事。你初入官场,不免有桀骜之心,留在建安,只怕要折了锋芒。假以时日,不愁回不了都城。”他只说了这一句,又道,“我听说华阳先生先前在岳西一处书院讲书,那书院门前有松柏,庭内有仙鹤,被称作松鹤书院。”
温芷颔首:“那正是在下读书的地方。”
“你的同窗中李玉山,刘适同几人,皆有贤臣之相,听闻他们如今仕途大多不顺,仍在别府中做幕僚。你若熟识,将来有机会,也可为我引见。”
他话中之意,温芷自然明了,他既有心攀附这条巨龙,此刻也不推辞,只一低头:“公子的话,我都记住了。只盼有朝一日,在下能为清风,助公子扶摇直上。”
其后二十年,温芷、李玉山、刘适同等八人被称作“松鹤八学士”,在朝堂中可谓中流砥柱,而其中的温芷更是大昭朝第一位布衣宰相。他初次踏入政局,便是在这一夜,穆王府南院,与当时还是四公子的杨琰这场对谈开始。
第40章 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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