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的温暖,像是西界的金阳普照全身,带着一点怀念的味道。
耳边响着不知名的幽远萧曲,拉扯着人的思绪,飘向天边的无垢之地。
睁开眼,由尘仍觉身处梦境。
“醒了。”
身旁的人捏着长箫打了一个旋,靠在身后的树干上,伸手将由尘额前的一缕银丝挽到肩后,仔细看着他的眉眼,嘴角挂着一抹欣然的微笑。
由尘点点头,微微支起身子,这才看清楚,原来自己一直躺在那人的怀里,头枕着他的肩,而那人的一只手,也紧紧地挽着他,也不知就着这样的姿势多久了。
头顶上是一张硕大的翠绿荷叶,闪烁着微光,静静为两人遮挡着风雪。
“我睡了多久?”由尘看着荷叶外面的漫天风雪,那一片银白色的苍茫,缭绕着淡淡的水雾,像是与自己隔绝了一般,只是一幅眼中的风景,而非自己也是画中之人。
不知为何,在这片小小的温暖天地中,他觉得有什么在静悄悄地融化与改变,自己冰封多年的心,隐隐地跳动了起来。
不似以前,那么冰冷。甚至那抹西界金阳般的温暖,也让人无比眷恋。
“不久,一天。”濮落轻声回答。
由尘放松全身,终是忍不住又靠回他的肩头,嘴角微微上扬:“就这样靠着你,我睡了一天?”
濮落轻笑,默然不语,虽有些讶异怀中人突如其来的亲昵,却还是挡不住那抹柔情。
“果真是上仙啊,”语气微微带着一丝调笑,嘴角勾着一抹慵散的笑意,“一天不曾动弹,还能面不改色地吹箫。”缓缓闭目,瓷白的容颜上,带着一丝安然,又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低低地补充道,“好像,还是一只手。”
“你还说,”濮落似是想起什么事,“我给你玉箫,便是望你在需要我的时候,吹响它,我定然前来相助。昨夜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你竟不曾想起。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是不是就要义无反顾,不计后果?”顿了一下,揽住由尘的肩,“我到现在,都还很害怕。”
闭着双目的人,身子微微僵住,本只是贪恋那似佛国的温暖,却不想竟不知不觉地陷了进去。
“我只是……忘了。”他轻声说。
“对。”濮落淡淡苦笑,“你怕是从来都不曾记起过。我找到它,还是那时从你袖中掉落时,无意发现。不然……怕是就这么遗失了。”
飞雪安静地飘落,两人沉默。
“对不起。”由尘终是第一个开口,然后抬起纤长的手一翻,那原本还靠着树干的玉箫,瞬息便落到了他的掌心,他紧紧握住,闭着的眼睛半开,定定地看着上面的蔷薇菱花,和那个刻得深邃的“尘”字,“我会好生收着,再也不会弄丢。”一边缓缓将玉箫紧紧拥进怀里,一边再次合上双目。
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低头见怀中的人昏昏欲睡,濮落略微放下的心,又有些担忧:“很累?”
由尘微微点了点头:“我体内有魔胎的法力,自身本无法融合,此次破天泉金印,动用了不少他的力量。现下有些控制不住,心脉估计被打乱了不少。”
濮落皱眉:“你昏倒之前,我见你半张脸上显现了一大片红梅花印记,是魔胎的法力结界?”虽然那时,他震惊于那些红梅花印带来的惊艳,但是更多的,却还是挥之不去的担忧。
这样的法力结界,不论于谁身上,都不是一个太好的征兆。
“不过,我喂你吃了紫蒲藤,又替你推宫过血,疏通了一些淤塞的经脉,照理说,你应该好些才是。”由此而不解地伸出两指,扣在由尘一手的腕间,神情严肃地细细诊断。
由尘看着他,扑哧一声轻笑出声来,极自然地收回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不用担心。”就算玉皇大帝,也不能翻手治愈他的顽疾。
看似稳定的心脉,其实早已虚空,任何灵药用在他身上,也只是浪费。那就好比一个无底洞,永远没有填满的时候。
是啊,真是可惜了那根紫蒲藤。
言语间,依旧贪婪地靠在濮落的怀中。
只是此时的濮落却有些微怔,他不明白,明明方才那个动作那么显然地在拒绝,可是下一刻,那人却还是那样泰然地窝在他颈间,沉静地闭着双眼,一张无暇的脸颊,只有满足的神色。
“那红梅花印不仅是法力结界,”顿了半晌,濮落没有言语,由尘却自行开了口,“那是癯仙为我缝魂的时候,定下的界限。我的心绪不能太激动,否则三魂七魄很易冲破体内,魂散天际。因此,癯仙以红梅花印示警,若皮肤花现,定要克制情绪。”
“你果真不听话,”不再多想,濮落叹息一声,将怀中的人揽紧一分,“明明知道不能,却还要做。不过,不做,却也不像你了。”
由尘来了一丝兴趣,微微仰头,看着濮落的侧脸:“你知道我本是什么样?”
濮落淡笑:“南极仙翁说了你很多的事于我听,那时你在仙界,确实很顽皮,怕是和你酒肆中的猫儿一个模样。”
由尘坦然点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元神崩裂,是因为天雷劫?”濮落突然问道。
由尘躺回他的颈窝,低声说:“是啊,第一次入凡尘,便受了天雷劫。那时,我还没化作人形,受了重伤只得瘫在断崖下,挣扎着苟延残喘。后来是癯仙救了我,他喂我自己的精血,甚至渡了半身法力,才险险救回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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