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酉回过神来,道:“安逸关在牢内,既然是他的画,令他出来认便是,何故问我。”
“好歹先弄清楚孟鸢为什么要毁掉这幅画。”许沿走到画前,手抚上画上女子的唇,“你没发现这里出了问题吗?”
陈酉一寻思,若有所悟:“方才说班姝最爱点绎唇…霞红…”
“并且以欲滴不滴为最妙。”许沿凝一眼陈酉,闪现一秒捕不到的傲慢,“画上的唇,颜色浅了,而且不是颜料,是漆。”
“漆?”陈酉仔细触摸了画,像浮印一样微微凸起,当真是凝固了的漆,不解道,“漆有问题?”
许沿:“你舔舔看。”
郁泱一直默不作声,这会不禁吸一口寒气。
许沿:“要知道安逸观察女人是无微不至的,如何体现点绎唇,唯有用漆吧。”
陈酉怔了怔:“你意思是这是班姝中的毒?”
许沿默认地点了点头:“搜查了班姝所有物品,只这幅画上有毒。”
班夫人瞠目结舌,腿一软差点跌倒,幸而有身旁的差役扶住。“杀害我儿的人莫不成是安逸?”
陈酉神色终于严肃起来:“你验过了?”
“验过了。”
陈酉按住许沿肩膀,似警告道:“要查便查个明白。你如何证明班姝食的毒来自画上,即便来自画上,又如何证明不是外人在颜料里掺毒嫁祸安逸。”
许沿撇开陈酉的手:“我自有考量,带孟鸢。”
闻声,孟鸢被小吏押了上来,手上戴着镣铐,底底地垂着头。
陈酉措手不及:“你关押了孟鸢?哪怕他涉案,你也该跟我道个明白。让大伙好一阵等,你什么意思?”
许沿嘴角扬起,走向孟鸢。“没什么意思,只不过引你们注意孟鸢而已。”
许沿对孟鸢道:“我不是针对你,只是你的行迹太可疑了。来人!”
大理寺少卿拿来一块墙板,道:“案宗上诉:方槐令丫头撞倒班姝,班姝唇妆走样。大理寺检查了瑶池仙汀酒楼的长廊,发现班姝当时落在墙上的唇印,连同墙木截了下来,大人请过目。”
墙板上有一枚鲜红的唇印,陈酉拿与画上班姝的唇色想比,竟然一模一样!
许沿:“抱歉,大理寺撇过刑部暗自去做了调查。后来我令人将那面墙补上,用同颜色的漆料在上面描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唇印,令小丫头透露给孟鸢听。我本是猜忌,可果不其然。昨天夜里孟鸢穿一身夜行衣潜入了酒楼,试图抹掉那枚唇印,消灭证据。孟鸢与安逸在翰林院曾是舍友,多少有同窗之谊,孟鸢以为安逸杀人,为保安逸无事而消灭斑斑证据,有私心乃人之常情,可把我绕得好苦。孟鸢不仅认得此毒,还知道这种毒唯安逸才能调出。”
陈酉:“你如何证明孟鸢认得此毒。”
大理寺少卿道:“昨晚我等在暗处观察,驸马有一个诡异的举动。用烛火在唇印处烘了一会,才用布抹掉。”
“为何要用火烘呢陈大人?无非他认得!”许沿从陈酉手中取回木板,用衣袖在上面擦了又擦,唇印没有一点消磨,然后递给属下。
大理寺少卿照着孟鸢的做法,先用灯火烘了烘,再用布轻轻一擦,果然擦得干干净净。然后牵来一只狗,将毒溶于水中,灌狗喝下,不到一刻,狗暴毙。
许沿:“这足以证明班姝在抹上方槐的唇脂之前便已携了毒!”
孟鸢无话可说,跪下了身去,悉听尊便。
许沿绕孟鸢走了一圈:“从一开始的弄失物证,到来骆城询问安逸下落,勒令吏部下达罢免卢知州的文书,叮嘱班氏毁掉画作,编造毒物来自不夜城的谎言,再到昨晚毁尸灭迹。可见驸马对安逸用情至深呐。”
陈酉怒起,上去一把掐住孟鸢的喉咙:“王八蛋,刑部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大爷!”
陈酉不经手批案,但孟鸢是他的下属,他难辞其咎。好比自己养的狗咬了人,终是要赔钱的。
“你早看出了猫腻为何不禀报我(好歹我可以跟你一起咬人啊)!”
小吏连忙拦住躁怒的陈酉,劝道:“大人息怒,公主的人我们动不得!”
一提郁渊,陈酉脊椎一冷,松开了手。那女人不好惹。
有人问道:“哪怕驸马爷认得此毒,又怎么证明该毒是安俾直所调?”
“那自然得问驸马爷了,‘同床共寝’那么多年,大抵知道些。驸马若不愿解释,传安逸来审也是一样的。”许沿十拿九稳。
郁泱这会终于开口道:“我证明,安逸著有一本《色染集》,记有制作该毒的方法。孟鸢的木吒便是死于该毒,名为‘鳞漆’。”
孟鸢的木吒便是郁泱那条土藏獒的二哥了。
阶下的证人没人知道说话的人是大周的皇帝,只从他的气度判出他是达官显贵,并不惊讶。吃惊是的陈酉一干人,竟有些措手不及。
郁泱之前还嚷嚷撤案,当矛头指向安逸,他二话不说站出来指证,那是有多大的仇?好歹同学一场!又不是许沿负压在身,哪怕含蓄一点呢。
退一万步来讲,郁泱与安逸那点恩怨,能有安逸与孟鸢的杀狗之恨深?
许沿都替安逸感到心塞。那年安逸背地里只不过说郁泱变声时的声音难听得像被蹂丨躏的老鸭,孰能料这一句话竟惹得郁泱恨了他半辈子,今天都还要挖坟鞭尸。
旁人没少说郁泱闲话,郁泱也没少听,可对于安逸,郁泱特别较真。
真是够了。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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