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钟植浩那一口国不国粤不粤的外星语言,周识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个人隔着铁栏杆说了这么久的话,早就有路过的巡查注意。
周识遥遥抬手,示意很快说完,又问道:“就来找我说这个?”
钟鸣想起正事,“不是。”
里翻出只荷叶鸡,鬼鬼祟祟塞给周识,“小心别让人看见,这个今天吃掉。”
又翻出卤鹅一盒,“这个可以明天吃,我叫阿婆加盐了,不会坏。”
又翻出压缩饼干公仔面若干,“这些放着慢慢吃。”
周识满脸难以置信,“拿这些做什么?”
钟鸣说:“我去问过,他们说警队训练内容是地狱式,课室里无冷气无暖水,睡觉只有木板,蚊同蜘蛛亲密接触。你腿上有伤,落下病根怎么办。步操又难,还有什么单独求生,夜间步行……”
周识说:“说重点。”
钟鸣说:“说你们考核内容是‘斗吃得少’。”
周识啼笑皆非,“你问的谁?什么学校的?”
钟鸣说:“糖水档阿婆的外孙啊!他以前上的是什么皇家香港警察少年训练学校,对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斗吃得少要赢就只能吃豆。不过你别怕,我给你送公仔面,还有猪蹄凤爪,吃什么补什么——”
周识说:“那所学校倒闭了。”
钟鸣说:“什么?”
周识说:“粉岭那所学校四年前就倒闭了。我这里有冷气有暖水,睡觉有床,也不斗吃得少。”
钟鸣:……
巡查终于走来,拿着计划册,“1班周识?”
周识敬礼:“yes,sir!”
皮鞋跟相碰,干脆利落“啪”的一声,小麦色手臂绷直肌肉线条,标准敬礼。
钟鸣在内心里“哗”,难怪要做警察,这么威!
巡查不假辞色,翻到一页,利索地标了个“0”,“私相授受,纪律扣一周零。”
周识:“yes,sir!”
钟鸣“哎嗨”一声:“什么啊,罚我款不就行了吗!欺负新学员有什么意思!而且你们这是什么新词,私相授受?合着学员都慈禧你们都李莲英是吧?”
巡查面无表情,又标一个“0”。
钟鸣闭嘴。
周识一走,真正是一入铁门深似海,从此识哥是周sir。
钟鸣闲得发慌,满大街闲逛,结果被星探标记,皇后大道一条街逛下来,口袋里的经纪公司名片攒了一沓厚。
逛着逛着,碰到猫仔,两个孤独的男人面对面吃甜豆花。
猫仔说:“阿鸣,你也该考虑一下未来,总这么混着也不是办法,我看当明星就不错。玫瑰姐有几次都说,阿鸣长得不输——”
钟鸣懒洋洋,“有饭吃为什么要工作。”
猫仔说:“话不是这样说。你看我们大佬,有没有饭吃?为什么还要拼?”
钟鸣说:“和义堂是一把刀,可是后面还追着第二把。港口那边胜和社也不是吃素的,大佬伯不拼不就要被人砍。”
猫仔骂了句脏话,“也是,搞事雄当年就是白眼狼,跳到胜和社当了坐馆,更狂!”
搞事雄就是胜和社现任坐馆,搞事雄的儿子李慎庭就是十年前在除夕夜上门替父亲踢馆的恶少爷。
猫仔一口吞掉桑葚果酱,“不跟你说了,我走了。这两天胜和社又在搞事,庙街那里乱得很。”
钟鸣说:“等等,我吃完跟你一起去。”
整个港岛上方漂浮着台风到来前的低气压,一夜之间就变天。
等钟鸣拨开人群穿行到“地道北京小吃”摊,摊位上已经只剩一滩即将干涸的血。
街坊四邻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经过说给他听。
胜和社的新任“尖东小霸王”19k带人来庙街摆□□档,19k亲自睇馆,大马金刀地一坐,就要收钱。
钟植浩见他年轻,就低声说:“年纪轻轻,不要轻易沾‘白小姐’。”
19k斜着眼,“只有我玩白小姐,没有白小姐玩我!”
钟植浩就摇了摇头,“没有人躲得过的。”
胜和社做这个生意,19k正有一帮毒海沉沦的兄弟,听了这话立刻被戳了脊梁骨,一拥而上。
等到丑基带着人杀过来,钟植浩已经半张脸都找不到了。
钟鸣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只问一句话:“我爸在哪里?”
丑基带着钟鸣去医院,白大褂的医生说:“可以救,但是治疗费用预计不菲,家属早做准备。”
钟鸣只看了钟植浩几分钟,就出来接过缴款单,说,我回去拿钱。
他回到庙街,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才有点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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