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书认认真真地听完他胡编乱造的话之后,礼貌地回应:“可是我没有买车,所以不好意思了。”
还是和当年一样。
大脚觉得,他喜欢的人这么多年了,没有变过。
“没有关系的,将来你一定会买车的,到那时我们还可以再合作。”
“也许吧。”电话那头,陆书笑了笑。
后来,大脚再也没有给陆书打过电话,他借着节日发短信的机会,总是能和陆书聊一整个晚上。因为陆书根本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大脚觉得,如果陆书有车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同意在他这里买一份保险。每次发短信,只要大脚回复,陆书都会继续回复。这样一来二去,他们的关系很快熟络起来,陆书有时还会主动给他发短信,问他过得怎么样。
大脚得知陆书也没有被那家公司聘请,原因或多或少和他的耳朵有关。他目前在一家小公司工作,在陈门西租了一套房子。大脚的住处离那里,只有两个公交站那么远。大脚有时候下班了,坐公交就直接在陈门西站下车,然后发短信跟陆书说,今天又路过了这里。有共同认识的店老板,喜欢同一家包子店做出来的皮薄肉多的灌汤包,他们的生活交叉得越来越多,大脚终于也不用再苦思冥想今天该聊什么话题了。
这样的关系又持续了一年,他们终于顺理成章地见面了,一起到餐馆里吃个晚饭,聊个天,或者周末约去一起钓鱼,这些都成了常事。
陆书把大脚当成了很好的朋友,有些事情想不开的时候,他也会找大脚倾诉。而他连抱怨的时候,语气都是那么温柔。陆书因为耳疾经常遭受冷遇,升不了职,一直在办公司里打杂,别人老是落到他助听器上的目光也是他过不去的坎。有时候他会把助听器摘下来,和大脚一起散步,整个世界都无比安静,
陆书本来是不喝酒的,大脚生日那天,他多喝了几杯,脸红扑扑的,喝醉了也不乱说话,就是会把眼睛睁得很大,并且失焦。大脚没有买蛋糕,后来喝醉了,就把筷子插在菜里,双手合掌就开始许愿,他许的愿是:希望所有善良的人都能够不被别人伤害,尤其是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
大脚和陆书互相扶着肩膀,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大脚的家,陆书进门躺在沙发上后,很快地就睡着了。大脚蹲坐在沙发面前,傻兮兮地笑了笑,然后手碰上他的耳朵,把助听器取了下来,他的嘴唇靠近陆书的耳廓,反复地说我爱你,说得嗓子都哑了。
他把助听器放在茶几上,进厕所洗了把脸。
表哥的声音突然停了,我有些着急地追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他们现在还是朋友。”
“为什么不表白?告诉陆书至少还有希望啊,如果因为害怕结果而不敢走出第一步,那就太没有意思了。”这种截然而止的感觉实在是太不舒服了,我向来不喜欢优柔寡断的人。
“大脚许愿说希望陆书能够不被人伤害,如果是同性恋的话,怎么能够避免被伤害呢?我想大脚一辈子都不希望陆书跨入这个世界吧。”表哥又抽了一根烟,弄得我的卧室烟雾缭绕的,“谈不谈恋爱又有什么关系,能在他身边就好了。”
过年坐席,如果你的年龄大于二十五岁,那被问及婚嫁的可能性约等于百分之百。表哥遭受炮轰应该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吧?我看着他拿开水涮碗,微笑着逃避问话的样子,主动岔开了话题。
毕竟,很多人在讲烦恼的时候都会说:“我有一个朋友……”
而听的人也会装糊涂,从不戳破为什么他对整个事件的细节了解得这么清楚。
第13章 第十二个故事:埋故事
假如我告诉你,绝大多数作者的故事都不是自己写出来的,你会怎么想?
我知道内/幕,因为我也曾经是那群作者中的一员,而我现在却不敢再使用那种方法了。因为,我差点因此丧命。
这个方法并不稀奇,那就是种植。
种植故事因作者习惯的不同而让方法步骤千差万别,有人写下梗概就埋了下去;有人只写一个开头,再往土里浇灌灵感;还有一些人,他们精心选择种植的季节和土壤,在春季万物复苏时长出的故事充满生机,而冬天长出的故事总是冷得沁骨。种在城市里,故事会金属超标,充斥着乌烟瘴气。还有,作者可以把故事种在过去,甚至是未来……
我曾经见过一个作者为了养殖出一个有关碎尸的故事而在土壤里埋了一只被车碾死的猫的尸体。总之,为了故事的精彩度,作者们想尽了方法。
唯独一件事,是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那就是及时采收。
我摸了摸自己腰上的一道疤,忍不住想再重复一次:“一定要及时采收。”
2005年,惊蛰,我种下了一个故事,我也不知道种的到底是什么内容了,我只记得那是用铅笔写在绿色方格的作业本里的一小段话,总共也就半截手掌的长度。
种下去后,我天天守着它,一心想收获一个与众不同,受大人夸赞的故事。那个时候我才上小学,放学后总是待在阳台,踩个小板凳静静地看着它。
那个时候大人都笑我:“你的故事长不出来啦。”
我才不相信。
后来我为什么又相信了呢?大概是因为我读了初中之后,在课本中学到种子的发芽率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很多种子会烂在土里,即使长出来,夭折的可能性也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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