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迟钝的回过神来,心脏有些压抑的滞痛。页子拉着我的手去洗漱,我告诉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页子忽然停下了脚步,有些怔怔地看着我。我指指她的衣服,让她回屋换一件厚一点的。页子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洗手间的水很凉,我吸了一口气,将整个手都浸没在池子里,细细的端详着。季禾的手指很漂亮,纤细苍白,有点像女孩子,在柔软的指尖上甚至能看到细小美丽的蓝色静脉。双手交握,我有些迟钝的想着,不知道有一天它们沾上血污会是什么样子?
洗漱完毕后回到卧室,等待页子将早餐端过来。因为季家主人只有季笙和季禾两个,季笙早出晚归,基本上都是赶到锦里吃饭,仆人们与主家各自分开用餐,我不想一个人占一张大的餐桌,所以让页子在我的卧室里放了一张小方桌,直接让页子将三餐端进卧室。
弯了弯嘴角,看到在墙角静静卧立着的钢琴,想到第一次弹琴时,从阴影里走出来的那个异常挺拔和消瘦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抿了抿嘴唇,走过去,懒懒的斜倚在舒适的棉质座椅上,心跳轻和平缓,将手指放在光滑质感的琴键上……恍惚意识到当初弹奏《gloomysunday》的心情已经越来越远了,当时的我,对卫清报有怨恨的心情,是因为还是有些怀念和卫清在一起的那些看似岁月静好的日子吧。可现在呢?似乎已经没了“怨”只剩下恨了……
“怨”是一个很美丽的字眼,唐吴少澂《怨歌行》里有“城南有怨妇,含愁傍芳丛。”郑振铎《山中杂记蝉与纺织娘》也说过“它们的歌声,是如秋风之扫落叶,怨妇之奏琵琶,孤峭而幽奇,清远而凄迷,低徊而愁肠百结。”为什么怨?为什么愁?爱的人不在身边,或者,不再爱你?我如今不怨只恨是因为不爱了吗?那么,谁带走了我的爱?
手指微不可察地颤动,无奈的苦笑,眼前忽然看见一片黑色的海,是……那个人的眼睛么?第一次,真正的不知所措起来。
当我有些迟钝的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神经质的游走在琴键上。不用思考,完全追随自己熟悉的触觉,手指随心而动,《kiherain》,少年时最钟爱的钢琴曲,每次听的时候,我的呼吸都是轻微的,小心翼翼的,生怕打破了这一份甜纯的静美。如今,我的静美还在吗……
门忽然开了,那个人逆着光站在门口。我抬起眼看他,又一次跌入那片黑沉的海里。细碎的阳光打在他的眼中,微微闪烁,那片黑沉的,没有情绪的海,此时却波光粼粼了起来。温暖的错觉……我知道,那片淤积了万年的海底,除了白骨尸骸,什么……也没有……
心脏微微疼痛,我站起来,忽然想起昨天闭着眼睛听他说话的样子。
季笙微笑着伸出手,“来,跟我去吃早餐。”
我很听话的走到他面前,他立刻把我抱了起来。“这么轻……还是要好好吃饭。”我眨了眨眼睛。
季笙抱着我走向餐厅,大理石桌面上摆着两套餐具,页子把早餐放到桌上,微笑着看着我们。
他把我放到椅子上,自己在旁边坐下了,偏过头静静地看着我。
“怎么不吃?”他把餐具塞到我手上,纤细清透的手指灵活的替我掩上餐巾,然后优雅的咬了一小口面包,咽了小半杯牛奶。
我想了一会,慢吞吞的开始对付面前的东西,觉得喉咙干干的,似乎咽不下去,就拿起了旁边的牛奶吞了一口,很快泛起一种恶心感。早餐对我来说一直很没吸引力,前世的我上大学的时候,基本上很少吃早餐,经常被舍友们斥责为“疯狂减肥”的行为,我不置可否,依旧在人们吃早餐的时间躺在宿舍里补觉。
勉强吃下一片面包,我就要从座位上下来,季笙的手很快的拦住我:“去哪儿?”
我皱着眉头看了看桌上的食物,抿了抿嘴,示意我不想再吃了。
季笙把我捞到他腿上,又拿了两片面包给我,我的眉头更紧了。我不想吃,意思很明确。
见我的样子,季笙挑眉:“小家伙,吃了有奖励……”
我抬眼看看季笙,微不可查的的叹口气。他又变成那个顽劣的大孩子了?不知道此刻在他的眼底酝酿着怎样的情绪?难道对这只总爱闹情绪的猫不厌倦么?
垂下眼帘,无声的接过面包,面无表情的地嚼起来。
“小家伙真乖……”低低的压抑着笑意的声音,“作为奖赏……”他有意识地停顿一下,“我把你的家教解雇了。”他说的很快,随意的态度好像再阐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手指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几乎把刚咽进去的东西吐出来。抬起头望进那双清澈的眼睛,我反反复复的想着,此刻,那片大海的海底,该是个什么样子?
季笙低下头迎上我的视线,微微牵起嘴角:“我才不会让那种女人做你的母亲呐。”
页子温和的笑了一声:“不知道赵小姐的父亲是怎么想的,一定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送到这来当家教,才肯出面解决锦的资金周转问题……”
季笙轻笑着拍拍我的头,优雅的站起身来。我的眼睛无意识的盯着巨大的落地窗外蓝白分明的天空,我该做出什么表情?
季笙走出餐厅,缓缓拉开客厅有着繁复花纹的琉璃门,轻快明媚的阳光很快的折射到我的脸上,我的眼睛一眨不眨,轻轻牵动嘴角。
想微笑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十九}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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