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沉吟。
哪家后宅不是母慈子孝,可暗里却都是惊涛骇浪。
她的直觉果真没有错,姚氏对她,恐怕真没有半点作为姨母的疼爱,而外祖姚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还要去过才能知晓。
傅念君对于引杜淮来与她私会的幕后元凶一直留着个心,她先前在府里名声太臭,空有这么一大笔钱财,却不会用,连个能用的人手都没有。
因此一得空,她就先把产业和库房理出来,有好东西就散给下人。
施恩和积威都是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如今的明枪暗箭,她都只能受着,等到培植出自己的势力,她才能有能耐去挡那些算计。
可是她却低估了那一巴掌的威力。
打杜淮那一巴掌,很快就把她的未婚夫君打上了门。
不用她自己的人出去打听,满府奔走的下人就嚷嚷开了。
“崔五郎来了,还带着个族伯……”
“难道是来商量下聘的?”
“哪能啊,带着婚书来的!好好的拿婚书出来干什么啊,分明是来退婚的!”
“哎,咱们二娘子啊,也真是,这样一门好亲事,生生糟蹋成这样……”
仪兰很担心,“娘子,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啊?崔五郎已经进了明德堂了,要是真的退了婚……”
傅念君将一柄莲花纹的玉梳背递到她手里,让仪兰插进她的发髻,“就算要去,也得体体面面地去。”
她看着仪兰快哭出来的样子轻声笑道:“仪兰,一个人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况,再坏,它都不能作为你慌乱的借口。”
仪态和风度,是她不能舍弃的东西。
而她也做到了,到死都是那样。
明德堂内,崔家五郎崔涵之恭敬地站在堂中,长身玉立,目不斜视,俊秀的脸上平静无痕,无喜无怒,身形挺拔如修竹,说不尽的风姿如玉。
晋陵崔氏一介商户,却出了这样一个人物。难怪有人说崔家五十年的气度风华都在这个崔五郎身上了。
踏进门的是傅渊,他依然是极冷漠的表情,和崔涵之互相见了礼。
这未来的郎舅二人其实不甚熟稔,既是亲戚,又是亲家,在国子学中相遇时也不过点头之交而已。
原因其实很明白,还是傅念君。
崔涵之想到自己那位未婚妻子就心底发寒,她曾经还自行上街搭了迎客的马车偷偷去国子学门口等着自己,就为了看看他的相貌,毫不顾及廉耻,这件事让他被同窗耻笑至今。
他对于整个傅家的印象都不好。
这桩婚事,他阿娘起初是不允的,他十一岁就中秀才,放眼整个晋陵也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才,他的婚事,本该是家族最看重的,可是太婆一句话压下来,他父亲母亲辩无可辩,只能应下。
毕竟这是傅相的嫡长女!可是傅相的女儿,凭什么轮到他呢?只要稍一打听,就能了解傅念君那臭不可闻的名声。
崔涵之想过很多次,他想要的妻子,不一定貌美无比,也不用家世显赫,但是一定要知情识趣,知书达理,必然是个温婉平和的女人。
怎么能是这样一个天天就知道追着男人的粗俗女子呢?
只是崔涵之是君子,进京后他了解了傅相人品,对他也颇为仰慕,他相信傅相如此人物,这样的女儿还是能教好的,只是当他像个玩物似的在国子学门口被她堵住去路,她在自己眼前不断搔首弄姿时,他就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
他要一辈子对着这样一个女人……
而前两天三司盐铁司杜判官的长子杜二郎和自己说了那件事,更是让他心中的一把火无法熄灭,他翻来覆去一夜未睡,今日就自作主张,拉了受太婆之托保媒的族伯来了傅家。
他无论如何一定要退了这桩婚事!
傅渊依旧是淡淡的清傲,出口的话音也极寒凉:“五郎此来,是为了与舍妹的婚事?”
他看了一眼桌上大红的婚书。
“傅东阁,小生此来,确实为是这桩事。”
崔涵之比傅渊小一岁,对他也行兄长之礼,国朝宰相之子,人品出众者,都会被称一句“东阁”。这位傅东阁的名声在东京,是极响亮的。
傅渊蹙了蹙眉,“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有你说了算。”
他的眼睛看向旁边穿着朴素的男子,“这位就是为五郎和舍妹保媒的崔四老爷吧?”
崔四老爷咳了一声,极为忐忑,“正是,当日在丹徒,五郎和贵府二娘子的婚事是老夫人亲口委托给我的。”
傅渊“哦”了一声,看向崔涵之的目光陡然凌厉了些,“五郎这一趟,令尊可否知晓?”
崔涵之依然不见狼狈,反而低眉顺眼地拱了拱手,对傅渊说:“家父生平磊落,既然答应了,便断断没有悔过的道理,只是我如今执意要退婚,此间是有理由的,不知道傅东阁可愿听一听。”
“你说。”
傅渊沉着脸。
崔涵之深吸了一口气。
“上个月二十六,贵府二娘子不在府中,傅东阁可知她在何处?”
傅渊自然不关心傅念君的去处,显然崔涵之这也不是句问句。
“不少人能做个见证,傅二娘子在九门桥街市的遇仙楼饮酒!”崔涵之说道。
傅渊知道这是他那个妹妹一贯的风格。
“不过是小娘子们出门去玩耍,也不算什么。”
崔涵之顿了顿,声音一冷:“可二娘子是和谁去的这便要说一说了,傅东阁大概不知,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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