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什么人!”
傅念君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逼自己冷静下来。
这人对着她似乎是稍微抬起了些脸,突然对她笑了笑,这一笑之下,他整张脸便似突然活泛了起来,眼睛里的光芒让傅念君觉得很熟悉。
他拿下压得过低的帽子,掏出一块手帕在自己脸上抹了抹,傅念君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药童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原来竟是做了易容的,显然这装扮不过是为了糊弄一时,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这个人是本该在洛阳的,周绍雍。
“七婶。”
他悠悠开口,此时脸上的伪装还并未全部卸除,没有以往的风采照人,却好似借了旁人半张脸一般,叫人看了有一种诡异木然的阴冷之气。
他把帕子收回袖中,轻轻啧了一声,说道:“弄得我真难受,却苦于没有一盆清水可以洗洗脸。刚才我都不敢说话呢,就怕七婶你听出是我的声音。”
他边说边走近了傅念君几步,傅念君咬牙道:“你站住。”
周绍雍显得有点迷惑:
“为什么?七婶,你很怕我?”
傅念君冷笑道:“你不在西京待着,却擅自回京,官家可知道?还要这样装神弄鬼地吓人,到底想做什么?你七叔不在,可我也是你的长辈。”
周绍雍偏了偏头,只是低声道:
“七婶怎么这样说?我要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么?你见过胡广源了吧,怎么样,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傅念君设想过无数次,就算在梦里都想过,自己和幕后之人对峙的一幕会是怎样的。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过会是这样的情形。
在这间充满药味的、小小的值房里。
她的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这在她前后两世的人生中,几乎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形。
毫无防备,毫无把握。
周绍雍却似能够窥破人心一般,笑了一声:“七婶没想到吧?是不是觉得很意外?我怎么敢在宫里就这么动手,哪里都可能,怎么能是宫里?”
他歪头看了看昏迷的夏侯缨,突然降低了语音:
“因为你在宫里消失,他们才最不敢查啊。”
消失……
傅念君咬牙:“你想杀我?”
“杀。”
周绍雍吃吃地笑道:
“七婶觉得我这样凶残,动不动就要杀人,我当然不会杀你了,你毕竟是我的长辈……”
傅念君闭了闭眼,逼自己理清眼前这局面。
周绍雍突然回来,是早有预谋还是突发奇想暂且不去管,他现在敢直接在这里露面,证实了她的一切猜想,就说明他一定有接下来的部署。
杀她,他就是再有本事也难在宫里动手。
不杀她,也一定不可能放她走。
既然他决定露面,就是一定确认了她没法全身而退。
绑架她,威胁周毓白,是他最可能做的一件事。
但是周绍雍早就被周毓白的人盯紧了,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好这一切的?
要绑了堂堂淮王妃,他得避过多少耳目。
傅念君顿时明白过来了,他一定还有帮手。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傅念君冷静下来,目光直视着眼前的周绍雍,突然长久以来一直笼罩在迷雾中的人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人总是对看不见的东西有些恐惧,可真当能看见的时候,其实倒是没有以前那点儿恐惧了。
她稳了稳心神,对周绍雍道:“你也不必和我绕舌根,我是见过胡广源,但是他没对我说什么有用的话,所有该知道不该知道的,我心里早已有数。”
她顿了顿,“我相信你也是一样。”
如果他对傅念君能够猜出他的身份都表现出惊讶的话,那这人也不配周毓白和傅念君两人把他当对手这么久了。
周绍雍笑了声,目光渐渐发沉。
傅念君终于相信,这目光根本不可能来自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必然早已活得通透了。
活的年岁当是比她长多了。
“七婶就是聪明。”
他的声音也没了以往那满满的少年气,反而有了一种完全不符合他外表的从容和冷漠。
配上此时他这副模样,却是万分合适。
一个扭曲而阴狠的人。
“你一直都那么聪明,让我猜猜看,为什么你和我最初想的不太一样呢?你大概也有同样的想法吧,我们所提前预知的‘未来’,似乎不是同一个啊。”
他笑了笑,目光里的晦暗随着西斜的日影流转。
“那么自然,你和我所见到的各自的结局,也是不一样的。”
他说完这话,傅念君喉间一紧。
是了,他后来没有再想杀自己。
不仅仅是因为杀她的难度变大了,而是因为他和自己一样,慢慢地发现了他们各自的“前世”有重合,却不完全一样。
他在好奇。
所以他等着亲自来问问她。
“七婶这样淡定,想必都已经弄清楚了吧?那么七婶有没有兴趣为侄儿解惑呢?”
他又走近了两步。
七婶这两个字如今在他嘴里吐出来,只让傅念君从心底泛出一股子不舒服来。
她不答反问:
“那我的疑惑呢,你又可愿意解一解?你有多恨周家和你七叔,到底还要害多少人才够?!”
周绍雍笑了笑,说道:“七婶不愧是女中豪杰,和我认识的‘你’一模一样呢……没有问出我为什么要害人这样的蠢问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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