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螭怒道:“什么‘盛世危言’,就是危言耸听!捏造妖语蛊惑人心,这事定是你背地里干的,休想抵赖!”
林凤致不忙说话,先看传单上的文章,看着看着不觉笑了出来,原来却是一份浅俗的文言,通篇问答,颇是曲折暧昧,他看完一遍,回过头去又翻到开篇,笑着念道:“丙寅桂月既望,有客降自日下,遇木子于帝阍。木子云谁?木少定也——”殷螭拍案道:“什么‘木少定’,不就是影着你?”林凤致点头道:“不错,‘木’字拆了我的姓,‘少’是我如今正做着太子少傅,‘定’么,太子殿下以前的封号不就是‘定王’?——陛下当真睿智得紧,一看就穿。”
殷螭料不到他这时候还慢条斯理的说话,气得抬手将桌上的砚台掷了过去,林凤致一让,砚台砸在他身边,墨汁四溅,他不满道:“乱砸什么?没得弄污了文字,我还想再看一遍呢。”殷螭咬牙切齿的道:“还看什么看?难道不是你自己写的?弄出这等妖书,化名什么‘木少定’,把上个月皇后搅的巫蛊案含沙射影进去,指着说我想加害太子,扬你什么扶孤保忠的大名!你实在活腻了!你当我纵着你便是舍不得杀你?我告诉你,你真敢翻天,我便决计要杀,别以为我缺了你便不行!”
他言语中已是杀机毕露,林凤致却仍然若无其事,翻来覆去又读了一遍,啧啧赞道:“好文章,真是好文章!日期是八月十六,莫非已经在世面流传一个月了?委实相见恨晚啊。”殷螭厉声道:“还想装佯,还想赖帐?难怪这一个月你假装乖顺,原来在背后捣出这样大鬼!你还敢不承认?”
林凤致终于将传单放下了,却仍是满不在乎的笑,道:“我也想不承认,争奈这字迹,这文章,这意思,舍我其谁?不意我文笔竟然长进至此,实在可喜可贺。”
他认得如此坦然,反教殷螭狐疑起来,拿起案头另一叠同样的传单,沉吟着又看了几眼。这传单的刊刻乃是“拓刻”,影着最初写作者的笔迹而做雕版付梓,那端凝肃然的文字间架,他这几年也算看到眼熟了,只觉连笔画的细微转折处都明显表示出是林凤致亲笔无疑;而题名为《盛世危言》的这份含沙射影的妖书,笔笔犀利,更加绝对是林凤致的风格;再加上文章里全部影射巫蛊一案,却回避了林凤致被诬与刘后有私情的一段,只是大肆描写东宫如何之危殆,林凤致如何之挺身而出,忍辱负重,保护孤儿太子——此妖书暗中流传世面已经一个月,文中化名“木少定”的人物,早成了民间悄悄传诵的忠义英雄,要论其中最大得益方,的确是林凤致本人,所以他说“舍我其谁?”,实在是除他也无别想。
殷螭最不能容忍就是林凤致企图扭转名誉,要在朝堂翻身,因此一看到这份妖书,惊怒交迸,急召他过来的时候,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他回答稍有不合,立即下令拖出去,付与外廷杖责,活活打死为止——纵然失去这么一个有趣的玩物怪可惜的,总比留下一个天大的祸患在身边要好。
他这回是真的动了杀机,却不料林凤致一脸无所谓又坦荡荡的神情,倒将自己的怒气挡了一半,从起初的惊怒开始转到疑惑,不觉喃喃的道:“不错——要干这种事,还拿自己的亲笔笔迹来付梓,你存心找死?”
林凤致笑道:“我一向喜欢自己找死,你又不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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