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好半晌才回过味来,听他这一番大逆不道之言,连小六都吓得白了脸,扯着嗓子直叫:“他他他……”豫王霍地又抢到林凤致头里,挥手便是一掌,怒叱:“林凤致,你反了!”
林凤致说话之前,便有准备,豫王一巴掌扫来,他一错身便即让过,反手架住了豫王随即抓向自己前襟的第二掌。豫王不过是金枝玉叶的纨绔,气势虽猛,力气寻常,林凤致再文质彬彬,到底也是男子,发起狠劲来这一招架,豫王竟一时也挣脱不开,又怒骂了一声:“你反了!”林凤致冷冷的道:“王爷,男人打架,不是甩巴掌、扯衣衫,恁地泼妇行径!”蓦地一撤手,豫王力气用到空处,重心不稳,大骂声中向前跄倒。
小六见主子吃亏,赶忙一边来扶,一边卷起衣袖,大叫:“姓林的,别跑!”摩拳擦掌的便要冲上前厮打,林凤致回过头来,伸手一拉前袢,豁喇一声卸了斗篷,露出里面穿着的一身湖水色长袍,脸如严霜,戟指喝道:“管不好的奴才,过来!”
他臂间搭着斗篷,风里衣袂飘扬,身形单薄得好象风吹得去,气势却又俨然稳如泰山。小六虽然知道他只不过是个搦管书生,并无武力,但这股横眉立目的架势,一时却将他镇住动手不得,只得拿眼睛望着主子。
豫王刚刚站稳,跳脚大骂:“兔崽子,你算什么男人?你他妈就不是男人!”林凤致斜睨着他,道:“是么?那就请问号称最喜南风的王爷,适才调戏林某作甚?莫不是心地糊涂,两眼昏花,男女也分不清楚?”
豫王一时语塞,小六也不敢上前,双方僵了一阵。林凤致凝目瞧他主仆半晌,忽地轩眉一笑,不再理会,回身自顾自的走了。
他谦恭起来似乎极良驯,讥讽起来却极刻毒,翻脸起来也极冷冽,而这最后一笑转身,却又粲然明亮之极,教人目为之夺。豫王眼睁睁看着他身影在风中远去,只气得咬牙顿足,大骂:“鬼东西,别叫小王下次再看见你!再看见你,一定多带几个人,剥光了拖回,看你跳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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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王并不怕林凤致向皇兄告自己调戏,反正不管是怎样的劣迹皇兄都一贯大肚能容,但第二天到暖阁去见嘉平帝的时候,却不由得也带了几分心虚不安。可是皇帝看见他来,欢然叙话,丝毫未曾提到昨天的事。豫王看看皇兄又看看林编修,心道:“不知道是皇兄听了告状,却不放心上呢?还是这小官其实忌惮本王,到底忍了这口气?”
既然他们若无其事,豫王爷当然更加恬不在意,施施然径直过来同皇兄闲扯淡。今日大风已住了,天气却冷了不少,嘉平帝喘疾未犯,精神却愈发委顿,豫王进来时看见他围着貂裘靠在榻间,听坐在床边绣墩上的林凤致读着奏章。室内暖热,林凤致只穿着单衫,未戴头巾,鸦翅黑的头发束得一丝不乱,神情亦是一丝不苟,还是那副御前举止从容合度的温良恭谨模样,与昨日风里一脸冷峻、敢和豫王主仆单挑的狠相俨然判若两人。豫王看在眼里不禁有些胸闷,又听说皇帝昨夜竟未回寝宫,在暖阁留宿了一夜,忍不住瞠目结舌:“难道当真迷惑至此,让皇兄连命都不要了?”
当然,豫王跟皇帝手足再笃,这种话也不敢公然责问的,只是向皇帝抱怨宫里头太闷,找不着乐子。嘉平帝道:“王弟要回府也成,只是朕才准了兵部尚书的辞呈,六部大哗,今儿自俞相起,大早就在朝房联名上书。王弟回去,仔细他们又堵到府上聒噪。”豫王吓了一大跳,脱口道:“皇兄怎么就准了?他们一贯上辞呈不就是装装样子,只等下旨挽留的套子而已,皇兄这回如何较起真来!”嘉平帝摇头道:“这个朱光秉,自前年上任,前前后后递过五回辞呈,朕都想不出挽留的话来了,所以昨日手一滑,不留神批了个准字,如今又收不回来,只好任他们闹去罢,好歹闹倦了,也就完了。”
豫王过来说话,林凤致便退回书案,安安静静抄录奏章大要,嘉平帝今日精神不振,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下来,显得甚是疲倦,豫王也不好对政事特别多说,于是谈话间便静了一晌。就在这时,听到书案那头轻轻一声噗嗤,却是林凤致忽然笑了一声。
豫王正愁没话题可转,闻笑立即转头责问:“林编修笑些甚么?莫不是讥讽圣上?”林凤致连忙起来躬身答道:“不敢,微臣只是适才走神,自己笑了。”嘉平帝道:“卿走什么神呢?朕看你也走了半日的神了,不妨说出来听听。”
林凤致道:“回陛下话,臣只是忽然想起旧事。臣髫年之时附在族中义塾读书,族中子弟欺臣孤寒,日常不免多所戏弄,偏生臣当年牛心左性,最是受不落玩笑,有日闹得急了,操起砖头跟众同窗拼命,居然在学堂打了个头破血流。”
嘉平帝与豫王闻言都觉好笑,嘉平帝道:“看卿不出,少时还曾恁地勇猛?”豫王则暗道:“怪不得,这兔崽子小时候就是打群架的泼皮!”
林凤致笑道:“那只不是臣一时血气之勇,不足为训。闹事过后,自然臣等众人都遭了夫子处罚,因为罚得人多,又过于严苛,塾中哗然,同窗纷纷以退学相要挟,逼令族长辞掉夫子,众人说道:‘塾乃林氏之塾,夫子乃合族出资延聘就馆,究竟谁为主,谁为客?谁当留,谁当去?’弄得族长好生委决不下,这场风波,臣记得足足闹了一月有余。”嘉平帝问道:“后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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