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万万不可!”郭达脱口而出。
“您坐下说话。”赵泽雍眼疾手快,稳稳把人托住,亲自送回座椅,皱眉问:“太傅何故如此?”
韩飞鸿一改之前面无表情的肃穆模样,坚持不肯坐,反而极力劝赵泽雍坐着,他站着,老态龙钟,愧疚万分道:“庆王殿下,您快别折煞老臣了!今日之事,犬子虽是被冤屈,可他也有过错,教子无方,老臣责无旁贷,不敢推脱!若是在家里,任凭犬子如何舍米舍粮、舍糕点,老臣都是支持的,只当为陛下、为成国、为小家做好事积功德。可军中不比家中,他在您麾下效力,理应尽职尽责、尽心尽力,‘舍糕点哄孩子’,此事外面做得,军中却不应该,当差不够严谨!”韩飞鸿沉重反省后,又横眉立目,喘吁吁,厉声责斥独子:“还有脸喊冤?若不是你疏忽大意,怎会落入小人圈套?中雕虫小技?为父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来了北营,差事办得马马虎虎,麻烦却招了一大个!耽误庆王殿下多少时辰、多少精力?逆子!跪好了!还不赶紧向庆王殿下、八皇子殿下请罪?八殿下为了你的事,奔走相帮,伤得那样重,若陛下听闻,还不知心疼得什么样!”
训斥一通后,韩飞鸿失望皱眉,呛咳起来,肺管子闷响,又恳切对赵泽雍拱手说:“老臣汗颜,委实汗颜!请庆王殿下全权裁断,朝野都传您公正严明,老臣父子断不会有所不满。”
当朝元老重臣站着,摇摇晃晃,步履蹒跚,拳拳一片严父爱子之心昭然可见。且言语极谦和,对皇子毕恭毕敬——哪怕是对着女儿的陪嫁丫头生的八皇子。
“太傅如此深明大义,本王才应该汗颜。”赵泽雍再度起身,强硬把老人家按坐下。
姜果然是老的辣!
世人皆知,对乞丐贫民施舍食物才叫做好事、积功德。
容佑棠叹为观止:韩太傅这一席话,虽斯文有礼,却毫不留情把方彦家打成“居心叵测施展雕虫小技陷害纯良的小人”,又当众痛斥儿子、向受伤的八皇子表达歉疚,并把处置权交给庆王。滴水不漏,让人没话说。
韩如昆被训得老老实实跪着,半句不敢顶撞,显然对父亲十分敬畏。他果然恭谨道:“卑职惭愧,愿听凭庆王殿下公裁。”而后又对八皇子磕头告罪:“都是因为卑职惹的麻烦,才导致您受伤,论罪当罚。卑职回去就会详细奏明陛下,甘受任何处置。”
赵泽宁吊着左臂,半身斑斑血点,浑身污渍尘屑,颇为狼狈。只见他起身弯腰搀起韩如昆,大方笑道:“韩公子快快请起!我这伤不是因为你,自己不小心罢了。当时村里黑漆漆,我们以为发现了出走的方小珍,全力去追,谁曾想不但没找到人,反而摔倒!初次出宫历练,不但没帮上三哥的忙,反而添乱,我自己都没脸说,哎,你可千万别告诉父皇,否则真丢死人了!”赵泽宁状似非常窘迫,满脸毛头愣小子的莽撞之色。
韩如昆不免有些感动,但长期的严苛家训让他习惯性下意识地望向父亲——
“多谢八殿下宽恕小儿。但皇子受了这样重伤,老臣不敢有所隐瞒,必须奏明陛下,至少要让陛下知情,否则就是欺君之罪了。”韩飞鸿郑重一拱手,沧桑无奈道:“逆子,还不快快谢恩?”
韩如昆毕恭毕敬磕头:“卑职叩谢殿下宽恕!”
容佑棠暗忖:这次意外,韩太傅、韩如昆、庆王殿下,三人都要上奏说明,不知陛下如何处置。
赵泽宁忙不迭避了又避,吊着左臂,灵活躲闪腾挪,一副没心没肺的无所谓模样,笑嘻嘻道:“都说不关你们事了,我自己摔的。三哥,快打发她们走吧,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不可理喻的妇人,脸皮估计有皇墙厚!”
“八弟,你有伤在身,坐好,别动来动去。”赵泽雍温和嘱咐,又板着脸训导:“正在议事,严肃些。”
“哦。”赵泽宁百无聊赖坐回去,毫不掩饰鄙夷,时不时好奇看方娥娘:方娥娘因喧噪撒泼,被绑起来堵了嘴,却仍吱唔着发出哭声。方小珍一夜之间长大了,她没读过书,只跟着里正家的姑娘学过写自己名字,却奇迹地听懂了韩飞鸿那番话。她低头、缩脖子、耸肩含胸,恨不得躲进脚下灰尘里,无声流泪,悄悄抓住容佑棠的后摆,心想:韩大人的父亲骂得没错,我就是可怜乞儿,一次次去讨吃的。人只当做好事,可我家却死皮赖脸想贴上去。
“方氏,方彦受伤不能到场,你公婆又老迈力衰,方家就由你代表。”赵泽雍威严道:“可以松绑,但你必须克制冷静,不得哭闹滚地,可否做到?”
方娥娘拼命点头。
“松开。”赵泽雍下令。
“咳咳,咳咳咳!”方娥娘压低嗓子,揉捆绑过的俩胳膊,握着脖子咳嗽,委屈颓废跪着,扭头看一眼,方小珍就乖乖从容佑棠身后走出来,脸色苍白,跪在母亲身边。
“韩家自愿将处置权交由本王,你方家呢?”赵泽雍问。
方娥娘极度不甘心,当然不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丈夫女儿又得不到好处,她能在方家村横行几十年,也不是完全没头脑的,只是没用在正途罢了。她拥着女儿,凄凄惨惨道:“庆王殿下,民妇知道错了!都怪我们两口子太紧张女儿,一听说大妮天天跑去见陌生男人,就急得要命,误以为闺女是被谁哄骗去清白,那她可怎么办呢?大妮要是坏了名声,二妮也找不到好婆家,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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