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徐父,从徐音回来他便没有开过口,虽然沉默着,却一直是竖着耳朵听着姐弟俩的对话,听到徐音说过两天便会离开,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开口问道:“徐音,你到底有没有打算回国?”
“回国?”徐音佯装不解,“我为什么要回国?工作做得好好儿的,生活也过得安安稳稳的,我为什么要回国?”
“安安稳稳?你那叫安安稳稳?”徐父皱眉,“你今年多大了?年纪小的时候可以胡闹,到了这个岁数,还不知道责任两个字怎么写吗?”
“我不负责任?”徐音笑了一声,“还请徐教授赐教,我怎么不负责任了?”
“人类社会是客观存在着的,你也不是生来就是山上的野人,你有父母、亲人,你跟这个社会里的种种元素发生着这样那样的联系,你实实在在是一个社会人,就必须顺应这个社会中约定俗成的种种游戏规则!不要试图去做那些个‘极少数’,作为生你养你的父母,我不可能放任你跟社会的大多数背道而驰,淹没在别人带着成见的目光里,忍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徐父顿了顿,声音稍稍放缓,“再说了,我们做父母的也希望享受天伦之乐,你却全然不顾我们的想法,你这是负责任吗?还有,自古以来阴阳调和,这是天性,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才会做出那种反常的事。我也反思过自己,也许是因为对你要求太高,才导致了你的叛逆…”
徐音把筷子一放,轻轻笑了一声:“叛逆?你不会是认为我喜欢女人是为了气你们吧?我有必要用自己的人生去跟你们玩那种小孩子的赌气游戏吗?爸,我真的不明白…如果您是那种一辈子没有出过大山的农民,没有充分地认识过世界,所以对我们这样的人不够了解也情有可原…可是您是大教授啊,人家孔圣人都曰过:学则不固。您读过的书比我用过的厕纸还多,为什么还能说出这种固陋的话?你没听过心理学家对我们这种人的分析吗?”徐音急切的声音渐渐有些许哽咽,“我们不是反常,也不是变态啊,我们的性向不是一种选择,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美国已经全境承认同性恋婚姻的合法性了,我在那里生活,受到的是很公平的对待…”
“不要自欺欺人了!开放同性恋婚姻又如何?不过是妄图上位者为了争取你们这种人的选票罢了,你知道他关上门之后又是如何评价你们?在心里又会如何不耻和不屑?”徐父义正严词道,“再说了,你骨子里就是中国人,少给我整西洋标榜民主那一套假道学!我不知道你在美国都认识了些什么人,跟什么样的人在交往,我只知道,中国人跟外国人的价值观以及对生活的追求是截然不同的!他们大部分是及时行乐主义者,与人相处随性而至,而我们秉承的是从容的生活观,也许你在心里认定并坚持的情感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起兴则合、败兴即止,至多不过为人生的情感履历表增添新的一行而已…所以我说,过分追求自由不过是不愿承担责任的借口,我真心希望你不要变成这个样子!”
“您说这么多,中心思想是什么?”徐音冷冷地问道。
在坐的其他人都没有插嘴,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都停下了筷子。
徐母用手肘捅了捅徐父,只是示意他今天有外人在,让他少说两句,她的眼里并没有对徐父所说的话的不赞同,有的反而是作为一个母亲对自己那可爱却叛逆的女儿的责怪和内心掩藏不了的怜爱。
这也许恰恰是徐音觉得难过的根源。
父母一边爱她,一边不认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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