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漂亮到诡异的风景。
寇非轻嗅着空气中流动的气息,感受到全身心都沉迷在这股悠然甜腻的味道中,才惊觉原来自己已经习惯身处榕皖。
绯红的花云与碧蓝的晴空,像极了一副矛盾而绚烂的油彩泼墨在黑白分明的视线中,撩动着平静无波的灵魂。
在这样的气氛中,那兀然飘过的一缕纯白衣角就显得格外明显。
“赵医生……”寇非呆愣喊到。
那人身形挺拔清高,一身规规矩矩纯白白大褂,一件漆漆暗暗短颈黑衬衣,脸上不再是那副慵懒随性的神情,反而冷漠冰寒到不敢直视……正是曾为他症过病的赵楠,赵医生。
他似乎正盯着樱花林深处的某一点发呆,目光幽深而混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寇非只看见了一条狭窄隐秘的小道。小道四周比周围更深暗,被遮挡在严严密密的花林之后,如果不仔细端详根本瞧不出异端。
“……咦?!”寇非惊讶。
他似乎看见那密林深处有一片黑影晃过,可再仔细一看,哪还有什么影子,四周静得几乎能听见花落的声音。
兴许是最近情绪过于紧张,看错了。他安慰自己。
与此同时,赵楠也顺着那股强烈的视线感望见了正拍着胸口一脸舒了口气的他。
“你怎么在这?”赵楠皱眉问。
对方虽面带愠怒,语气间却是真诚一片,尤其是他略带磁性的低沉嗓音,很难让人升起反感,反而舒心无比。
想起试胆之前自己并未理会面前人的警告,而犯下大错。他不由低垂着头颅,心虚到不敢正视对方双目,“我来请假。”
“生病了?病了就该好好待着,少来学校着晃悠,对你不好。”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头顶被一只温热大手抚摸,发丝间都带着一股暖意。
寇非发现,最近总有人喜欢揉他脑袋。
但,都不讨厌。
他微微抬头,就像正在询问信任长辈的小孩,“我要去一个地方,老师知道百安岭吗?”
正抚摸发顶的手停顿了,赵楠皱眉,“听闻过。”
他随即摇头,“那地方有古怪,你要小心。”
古怪?寇非疑惑,他正准备追问,眼前突然闪过什么小巧玲珑的物件,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接。
那是一枚阵脚拙劣的平安符,略显陈旧的湛蓝布料,看得出是被人小心翼翼的珍藏,又时常拿出来抚摸。它继承的是最传统的样式,正面绣着常见的“平安喜乐”,背面则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字——“夏”。
寇非怔怔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字,那股怪异的喜悦与安定感再次出现,眼底已不知不觉被湿热占领。
“谢谢……”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谢些什么,但唯有这两个字他仍能说出口。
——不能放手,这很重要。
直觉告诉他必须要这样做,理智尚未归位身体已下意识的将平安符安放在怀内最深处,甚至因为害怕压坏符角,一直用手压着胸口放符的位置。
沈君清找到他时,寇非正坐在樱花林中,捂着自己的心脏不敢动弹。
沈君清问,“怎么了?”
寇非才从回忆中抽身,神情间带着不易察觉的疲倦与恍惚,“沈哥,你能帮我找一根结实一点的绳子吗?我想用它挂个东西在脖子上。”
沈君清沉默寡言却是最好的行动者,不一会儿他拿着一根尼龙绳询问寇非这个如何。
将平安符取出,寇非小心翼翼的将它套在绳子上,,又小心翼翼的挂在脖颈,最后打了一个漂亮结实的蝴蝶结,轻轻放在胸膛,离那颗艳丽心脏只隔了一层浅薄皮肤。
沈君清看着他,和他脖颈上不易被察觉的平安符,欲言又止。
百安岭接壤一片辽阔幽深的大森林,甚少为人所知,外界称得上一句“世外桃源”。然而事实却是,沈君清开着车带着寇非寻寻觅觅,绕了十七八圈才找到被迷雾遮挡的入口。
入口狭窄绵长,路边零星散落着破碎石片与残破腐木,稠稠绵绵的白雾遮掩住视线,寇非将宋汐给的图纸翻来覆去,睁裂了双眼也看不清终点。
好在他没困惑多久,在那片看不清前途的泥汀土路上,他远远听见前方传来杂乱的吵闹声。
提醒沈君清发慢速度前行,寇非眯着双眼拨开雾气,看见不远处三个模糊的黑影。
随着他们的靠近,三个黑影的身形越来越明显,寇非轻轻“啊”了一声。
“怎么,”沈君清专心开车,分神问他,“出事了?”
寇非点头。
“前面的人很眼熟,”他斟酌了一番措辞,犹豫道,“其中有一个的背影,和顾泽很像。”
几乎是同时,方向盘被猛的扭转,车猝然滑行出一到深深的刻痕,最后才堪堪在撞上树的前一秒停下。
寇非咬牙压抑下被震飞的血沫,良久鼓起勇气朝主驾驶座瞄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一双冒火星的眼。
他咽了咽唾沫,难得为顾泽点了一排蜡。
沈君清,真的,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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