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反应过来,纷纷赞叹,周玦又适时地提起秦泱的亡妻,转移话题。
轩辕转头,顾秉却已趴在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且不提大理寺卿又念了一晚上的清心咒,太极宫里多了自己不睡觉非拉着臣子聊天的皇帝。
撇开安义,轩辕蜷在坐榻上,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一个铃铛。
殿内没有掌灯,偌大的宫室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周玦不自在地挪挪身子,无比思念自己那张温暖的床。
“你说。”轩辕开口了,声音有些疑惑。
“请陛下示下。”
“朕最宠信的臣子是谁?”
周玦腹诽明知故问,嘴上却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乃是一代仁君,自然对谁都是一视同仁。”
轩辕不耐烦:“朕要听套话官话叫你来做什么?”
周玦苦笑:“陛下早已不是太子了。臣等和陛下说话自然要小心些,再像以往那么口无遮拦,即使陛下不怪罪,那也是有悖为臣之道。”
轩辕叹息,缓和了口气:“伯鸣,朕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很多事情不可强求。可若是朕在你们这里都听不到真话,那朕岂不是成日生活在冠冕堂皇的谎言里?”
周玦沉默,轩辕接着道:“朝中派系林立,藩镇虎视眈眈,后宫勾心斗角,皇子顽劣稚气,这些事情,朕不和你们说,又能和谁说呢?”
“陛下还在想今天联句的事情么?”
“之前,有些人在背后议论朕得对顾秉的宠信有些过度了,你怎么看。”
周玦看他:“臣斗胆问一句,陛下为何如此倚赖顾大人?”
轩辕半闭起眼睛,像是睡着了:“顾秉和你们不同,他没有显赫的身家背景,也没有贵人为他撑腰,他的今时今日,功名,官位,名望甚至政绩,都是来自于朕的扶植。而顾秉步入官场的那日,就牢牢记住了朕的告诫,从未结党营私,甚至清心寡欲,克己修道。”下面的话轩辕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明显。顾秉无妻无子,无欲无求,君主不需要怀疑他的忠诚,也就不需要花费时间平衡他的势力,因为他就代表着君主的势力。
周玦在心里轻轻为顾秉叹息:“陛下刚刚这番话足以表明,顾大人值得陛下的恩宠。那陛下现在又在顾虑什么呢?”
轩辕看他:“总有那么一些别有用心的小人,朕担心朕的宠信有一日也许会害了他。”
周玦笑出声来:“如果陛下杞人忧天觉得顾秉不能自保的话,那就请陛下不要给那些人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把直男掰弯和让木头开窍都很难...双难...
他们的联句出自金朝吴激的 同儿曹赋芦花,君臣永终始出自唐德宗李适的 中和节赐群臣宴赋七韵....
无良的鄙人读到君臣永终始 交泰符阴阳的时候yy良久 最终恶搞成了他们联诗的版本 汗一个...
第四章:纷纷世事来无尽
顾秉宿醉一场,第二日依旧要起早上朝。浑浑噩噩地撑完几个时辰,回到大理寺已是午时,草草填腹,顾秉便躲进小隔间补眠。
他睡的并不算好,梦里总是有许多张模糊面目变幻神色,时而谄媚,时而狰狞。时不时还有些穷困潦倒的百姓乡民,跪伏在尘土中,用敬畏期望地眼神注视着自己,某些自以为威风严厉的声音传去,他们的敬畏则会变成仇恨,期望则会变成绝望,顾秉知道最终,他们在无尽的苦难和苛待里会变得麻木,无一例外。
“大人,大人。”有人轻轻推他。
顾秉抬头,见清心站在一侧,似乎已有些时候了。
清心焦急道:“大人,谏议大夫苏大人到访。”
顾秉抹了把脸,匆匆迎出去就看到苏景明满脸不耐地端坐在座上。
“苏大人造访大理寺,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顾秉赔礼道。
苏景明却并没有看他,也不开口,自顾自地喝着茶。
顾秉之前和苏景明打过交道,故而并不意外,拾起几份卷宗,浏览起来。
苏景明和顾秉不同,算是真正的世家子弟。周玦他们曾经开过玩笑,若有好事者排出朝中最惹人嫉恨之首位,此人必是苏景明无疑。苏太傅的独子,苏贵妃的弟弟,若是个寻常纨绔子弟便算了,偏又有惊世才华。京城的小姐闺秀们怕都还记得,十五年前,刚满十六的苏公子蟾宫折桂,先帝命他采摘京中名花,苏景明纵马遍览名苑,方折下大报恩寺的一朵“青山贯雪”,返回杏园的时候,探花郎冰霜一笑,倾国名花硬是被抢去了十分风采。
苏景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时候,顾秉还在金陵的山中寒窗苦读,自是没见到当日盛况。他对苏景明的了解,都是来源于天启风言风语的最大传播者,工部主事吴庸。在他的口中,苏景明极为叛逆,因不满苏太傅安排的亲事,十八岁就叛出家门,投入苏太傅死敌史阁老的门下,从此青云直上,成了阁老派对付清流派的最大利器。
顾秉和苏景明素无来往,外放嘉州的时候不说,回到洛京后苏公子看到顾秉连点头的客套都不屑于之,今遭坐在他顾秉的堂上品茶,恐怕要成为千古奇闻了。
顾秉心不在焉地一目十行,苏景明突然开口:“借一步说话。”说罢,直接起身离去。顾秉一头雾水地跟着他,走到一空旷的天井。
“顾秉。”苏景明清美的瞳里尽是蔑视。
顾秉淡然一笑:“苏大人来大理寺怕不是喝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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