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提着一支诸葛笔,手中不停,唇角的笑意却越来越大,叹一声那猫儿倒是明白的很。家人安好、爱人在旁,这天下就在身边,便愈加地不在乎旁人。只是手中的那把刀依旧是善恶分明的。
白玉堂放下笔,掌上多了一株红色小花,一手撑在窗台上托着腮,右手手掌凑到展昭面前,一双凤眼情意灼灼,嗓音里透着懒意,“人面桃花相映红。”
晚上宫里设宴,展昭要陪包大人,因此身上还穿着官服。展昭瞅着白玉堂手中点了朱砂的梅花,听见那耗子语带笑意,倏忽间连耳根都红了通透,可不从头到尾都成了红皮猫。
明明是冬日,展昭觉得又热又闷,一双猫眼瞪着白玉堂,接过白玉堂手里的梅花,瞅瞅桌案上的扇子,又看了看白玉堂纤瘦有力的腰肢,略有得意的道,“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想是洛神最多也只玉堂风华。”
隔了良久,白玉堂就只是与那猫儿对望。展昭心里犯嘀咕,握着巨阙的手却紧了紧,以前被人说一句好看,玉堂多半会挖了那人的眼。后来收敛了些,也就只有他被调戏地撑不住时,才故意惹怒白耗子。
莫不是真得转了性?冷不丁被人扯着腰带拉过去,展昭回过神时,上身已和白玉堂贴在一起,腰上还扣着一只手,挣动之际,听见那耗子附在耳边,伸出舌尖轻触展昭小巧圆润的耳垂,惹得他立刻僵住了。
“今晚,猫儿在上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嘴上说的和外面看到的都不在数,只要分得清床上的上和下就可以了。
多半只有两人在的情况下,展昭嘴上是占不了便宜的,南侠性子使然,鬼心思再多,也奉行个君子之道,而某只疯耗子是格外不要脸的。
展昭自踏上岛,似是使了毕生力气,施展燕子飞直奔聚义厅,却终是晚了一步,厅中鲜血四溅、遍地尸体,彷如地狱修罗场。巨阙咯的手疼,却在看见跪在地上的那一袭白衣时,展昭竟有片刻的喜悦,再没什么比得过失而复得。
凝眉看去,才发现,白玉堂怀中还有一人。
那人是普通的佃农打扮,脸色苍白。白玉堂是极爱干净的人,此刻紧握着那人的手,悲伤而愤怒。
“五爷,他来了吗?”
“是的,他来了。”
阮寂垂下手,却未寻到地面,用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触到的黏湿液体是鲜血。
“真好,有爱人真好。”阮寂望着天花板,眼里渐渐地变成一片空茫,什么都看不清了,“内子与童儿就烦劳五爷照料,告诉她,我就算离开,也是快活的,只因我欠着母亲一句对不起,我怕再晚母亲入了轮回,便永生永世见不到了。只是这样一来,又对不起她与童儿。”
初时来到卢家庄,娶了妻生了子,日子越安稳,阮寂对母亲的歉疚也就越深。他是不怕死的,可他不舍得,舍不得家中殷殷盼归的妻子,舍不得在他肩头看风景的孩子,更舍不得留亲爱的人在人世独尝风雪。但又无端端地想要早些去了地府,好看见母亲道一声“对不起”,他知道当年还是孩童的他,那样咄咄逼迫母亲仇恨母亲,是亲手断了母亲的生路。
“玉堂!”
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呼吸,白玉堂尚在悲伤,没堤防有人执了匕首复又起身。
电光火石间,白玉堂放下阮寂,却因受了伤,真气提不上来,只能等到那人尽在咫尺时出手。
黑衣人动作静止的刹那,展昭来不及收剑,巨阙穿透了黑衣人的后背,似乎又刺进了另一个胸膛。
展昭越过黑衣人的肩头,看见白玉堂向来俊美的容颜透着苍白,就连那喜爱亲吻他的薄唇也是毫无血色。
最后的视线里,是白玉堂和黑衣人各自向后倒下,黑衣人的腹部插着一柄匕首,全数没入。
白玉堂的胸前被鲜血染红,华美骄傲的白五爷即便浴血奋战,身上的白衣也是滴血不沾,此刻那唯一的一处血迹艳若三月桃花。
“人面桃花相映红。”
冷不丁的记起往日时光,展昭怔怔地握着巨阙,他想过去抱抱玉堂,问他冷不冷、痛不痛。问他孩子是否还乖?
“想是洛神最多也只玉堂风华。”
是了,玉堂是七尺男儿,却为了他展昭,逆天孕子。
展昭丢下巨阙,疯魔了般接住即将倒地的白玉堂,眼里流不出眼泪,心里似乎也不觉得痛。
“昭,对不起,我连孩子一起带走,竟是未能给你留下一个念想……”
等到怀里的人没了呼吸,展昭才猛然醒悟,是他杀了玉堂!是他杀了玉堂和他们的孩子!
生还是不生,上或者是下(三)
展昭怔在原地,怀中的人变得越来越轻,仿佛随时会羽化而去。
风裹狭着雪从打开的厅门落在身上,展昭握着白玉堂已然冰冷的手,目光落在他微微隆起的肚腹,有那么一瞬间,展昭听不见风看不见雪,他闭上眼睛,也不知那滚烫的液体是不是眼泪。
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告诉他:猫儿,你看白玉堂仗剑天涯潇洒自在,踏马乘风四海为栖,但你知不知,遇见你,那颗沉沉浮浮的心才算有了归处。
他又何尝不是,遇见白玉堂,心才有归处。
明明只有一瞬,展昭像经历了无数个日夜,他一生行事磊落、侠义当先、温润内敛,归包大人门下头顶青天,入江湖不与人结怨,可曾体会过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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