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鸣仔细想了一番,得亏还有些文化,知道是怎么写的了,不由开玩笑似的夸他道:“好名字!听着就有文化。你家住在附近么?我以前都没见过你。”
外面的雷声渐响,闪电一个接着一个,好似把沈鸣家当成了活靶子似的追逐过来。少年有些瑟缩,眯了眯眼睛:“我最近才搬来的。”
“难怪了。我说怎么以前没见过。”他看少爷害怕地厉害忍不住安慰道:“你不要怕,现在的屋子都是有避雷针的,就算雷打下来了也会传导到别处去。虽然听起来一个接一个炸,其实不会伤害到我们的,你们学校里自然地理课没教过么?”
外面的雷仿佛特地在打沈鸣的脸,一个接一个地炸响,仿佛就在他们的头顶、近旁,要不是沈鸣去年刚翻修过房子,他这会都要怀疑雷是不是把他的二楼给劈没了。
尧聿已经不是害怕了,他整个人都抖起来。
他趴伏在餐桌上,一下子震翻了纸盒里的香炉,香粉都散了出来。沈鸣这辈子还没见过那次雷打得跟开炮似的,也没见过谁怕打雷吓成这样的。
尧聿显然已经完全吓坏了,他连坐都坐不住了,对着沈鸣求救:
“你,你能不能抱着我?我实在害怕!”
别说尧聿,这会连沈鸣都有点怕了,要不是打电话可能会因为雷击导致触电,他都想给110报警求助了,别把他的房子给劈没了!
他往前走两步,抱住了尧聿,然而尧聿这次弄翻香炉洒出来的香粉太多了些,这强烈的气味除了刺鼻以为,还让他有点恍惚。
他抱着尧聿,却又觉得尧聿实在太冷了,心想原来恐惧到了极点,真的会手脚全身冰冷啊?
灼热。
沈鸣昏昏沉沉地想。
草木把他遮盖了起来,他陷入泥泞的沼泽,不明所以地跟着蛇群蠕动前行。各种花色,各种类型的蛇盘踞在一起扭曲交叠地前进。这原本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沈鸣却觉得无比自然。他似乎忘了自己本该长着手脚,而不是在沼泽里游曳。
它们终于停在一个巨大的铜鼎前,这铜鼎令他惊疑,仿佛在哪儿见过一样,鼎上铭刻的古怪文字闪着奇异的光,好像活物一样,一点点从上面爬下来,逐渐吞食蛇群,他也被这文字吞噬了一般,全身漫过一种异常的痛感,好像在一瞬间长出了许多骨骼,他试着跟着文字所引导的慢慢吟诵,蛇类的嘶嘶声伴着这歌谣一般的声音,渐渐变为了许多人声,男男女女们匍匐在鼎前歌唱神主女娲的功绩,连他也不例外。
渐渐的他发现鼎上的银色虬龙睁开了眼睛,或者说他如今才知道也许那从来就不是虬龙。
那是虬褫!
它蜿蜒而下,身上细小的鳞片在月下闪过熠熠光辉,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是一对闪着红色光芒的竖瞳。
沈鸣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梦,因为他是个人,根本不该在这蛇类的老巢!
他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雷声已经停了。然而空气里弥漫着一阵浓浓的香气,这香气带上了雨水的氤氲,泥土的腥味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那个荒诞恐怖的梦境。
他感觉到一阵冷意从背后传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了地上,可是他只觉身体异常的沉重地仿佛爬不起身来。也许他还在梦里,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覆盖了一层苍白晦暗的皮膜,他强迫自己用手轻轻拨开它,竟是满手的粘泥湿滑。这种触感太令人不快了,以至于他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梦。
他想起雷鸣时分,他紧抱在怀里的不安少年,不禁挣扎地爬了起来。
等他坐起身时,他这才看到面前惊人的一幕,一条巨大的白蛇慢慢地游走过来,而最令人不可置信的是它竟长着人类的上半身。长相酷似尧聿的青年拨弄着原本摆在桌上的香炉,毫不在意地卷曲起蛇尾靠了过来,一边对他露出诡异的笑靥。
“谢谢你,沈鸣。”
沈鸣尚且被眼前一幕惊骇住了,等回过神来,尧聿几乎已经贴到了他的面前。他几乎是惊骇地要往后退去,但是酸软的四肢却好像在跟他故意作对一样。
他当然很想对这个怪物大喊,比如“滚开!你这个怪物!”之类,所幸沈鸣的理智还没有弃他而去,轻易触怒这个企图不明的怪物只会让事态更糟不是么?
可是蛇怪接下来的举动却把他这最后的故作淡定都击得粉碎。
尧聿状似亲昵地用脸蹭了蹭他的脸颊,甚至于他还伸出自己的舌头舔了沈鸣一下。
过近的距离使得沈鸣看清了原本被忽视的细节,那是一条异乎常人的黑色细长舌头,顶端分叉,冰冷湿滑,或者说尧聿整个“人”都是湿滑的。
沈鸣不想再去追究这些细枝末节,他此刻只想闭起眼睛,可是他又清楚地知道如果即便闭上眼睛也不能逃避自己接下来的厄运,恐怖电影中常常告诉人们,怪物对于人类的处置往往是简单而野蛮的,唯一令沈鸣纠结的是他不知道尧聿是打算咬死他还是用蛇身把自己绞杀。
他当然没有亲自问出口的胆色,以至于令他忽略了另一个可能——有些怪物在特殊的时刻会把人类视作配偶,比如他这个刚替蛇怪挡下了雷劫的恩人。
尧聿尽管刚刚遭受了天劫的惊骇,但是不妨碍他此刻享受平安度过劫数的成果。
他蜕去了旧皮,在这个充满了虬褫鼎异香的环境里成功地成长了,终于不需要再躲在阴暗潮湿的宅子里和蛇群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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