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西瓦尔又喝了一口酒,克雷登斯每一次愿意开口说话,他都感觉如释重负。他现在很珍惜这种机会,所以不打算率先结束话题,而是继续介绍下去,尽管他永远也摸不清不同阶位的人对待相同的事物时,那如深渊般的差距。
他只是在简单地介绍家养小精灵罢了,可在敏感自卑的克雷登斯听来,绝对不是简单的介绍而已。它背后暗含着太多帕西瓦尔从未在意过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深深地束缚着孩子。
“它们生而为奴,被巫师征服又重新安置后,便奉献了所有的虔诚给同是敌人也是主人的我们。一代一代延续下来,虔诚则已经变成流淌在它们身体里的血液。”
“纵然它们也有很高强的法力,也有可能存在万分之一的几率挣脱奴隶的身份,但它们绝对不会去想,也绝对不会反抗我们——你看,就连它们抱怨的内容,也是站在纯血巫师的立场着想,它们早就没有了自己。”
极致的尊卑差别让它们经常被巫师虐待,但即便虐待,也没有家养小精灵觉得不妥,相反——“如果反抗的结果是被巫师家族驱逐,那对它们而言是极大的耻辱。”
帕西瓦尔陈述得很平静,克雷登斯却听得很难受。
这样的事实让他想到了他自己,一个不会反抗的,犯了错也会主动把皮带交到玛丽手里的自己。
“它们……就不想自由一点吗?不会、不会逃走吗?”克雷登斯握紧酒杯,至少他被玛丽虐待的时候总想着有一天能彻底结束。
“不会的,一个本身不想自由的种族,即便给了它们自由,它们也会被其他物种奴役。”帕西瓦尔说,“它们永远都想要一个主人,可以让它们侍奉的主人,而在死之后,以被主人砍掉头颅挂在墙上为荣。”
帕西瓦尔接触过欧洲的一些家族,家宅中专门有一个储藏室放置家养小精灵的脑袋。但格雷夫斯家并不这么做,他们更乐意拿一个匣子把它们的骸骨装起来,这样更节省空间。
帕西瓦尔说得那么自然,仿佛这就是万物运行的天理。
克雷登斯似懂非懂,他唯一从中听明白的,便是饶恕,拯救,征服和妥协的过程。
那一刻他既为这样的不公感到悲哀,也为自己感到一点点幸运。他确实就是垃圾桶里的垃圾,只是他遇到了帕西瓦尔,所以有机会触碰他的同类一辈子也无法接近的美好。
而其他的人,大多数和他一样的人,他们只会饿死在街头巷尾,或者如家养小精灵一般跪在地上过完贫穷困苦的一生。
这样的想法令他自责。尤其自责那两次他拒绝帕西瓦尔的靠近。
或许他压根就不应该反抗帕西瓦尔。不论帕西瓦尔究竟想对他做什么事,对方都有这样的资格。而为了回报帕西瓦尔带他进入巫师世界,给他吃住、教他法术的恩情,克雷登斯也应该奉献自己的一切,无论是心灵还是ròu_tǐ。
毕竟,如果没有帕西瓦尔,那他连“一切”是什么都不懂。
如果把家养小精灵和巫师之间的历史以大化小,似乎也就和帕西瓦尔与他之间的纠葛一样。他是被拯救的一方,而帕西瓦尔则是他至高无上的主人。
加之,他本身就对帕西瓦尔抱有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幻想,按理说他根本不该抗拒对方才是。可是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横在他的心头,如果、如果要让他——
“你在发抖,你是害怕还是冷?”帕西瓦尔注意到克雷登斯抓着酒杯的手在打颤,抽出魔杖把炉火燃得更旺。
“不……不怕。也、也不冷。”克雷登斯赶紧把杯里的酒喝完,手脚局促地恢复原样。
帕西瓦尔感到泄气。克雷登斯正常和他对话的状态维持不到半个小时,又变回唯唯诺诺的模样。
帕西瓦尔实在搞不清他又有哪一句话戳中了孩子的痛处,他始终无法像戈德斯坦恩与雅各布那般游刃有余地与克雷登斯接近,既无法撬开他的嘴巴,也无法——
“你非得离火炉那么远,也不愿意坐在我身边,是吗?”帕西瓦尔憋不住了,他把酒杯啪地放在台面。现在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的付出到底是在帮助克雷登斯,还是加重这份伤害。
“不、不是……”克雷登斯立马站起来,踟蹰了一下走到帕西瓦尔身边,慢慢坐下。
可他仍然坐得很拘谨,他的腰脊一点也不敢放松。
“我真的不明白……”帕西瓦尔反倒自觉地挪远了一些,苦恼地捏了捏眉心,侧头看向对方,“那天的事情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你到底是不相信我还是——”
“不是!……不是!”帕西瓦尔声音一大,克雷登斯也急了。他担心帕西瓦尔又生气了,赶紧语无伦次地辩解——“不是这样……我、是我不对,我……您应该这么做的,您……您可以这么做的……”
帕西瓦尔狐疑地皱起眉头,不安地又往后挪了一些。
克雷登斯的双手揪成拳头压在膝盖,这让帕西瓦尔产生一种对方又要失魂落魄的错觉。
但其实克雷登斯没有,只是他想说的东西真的很难出口。
在与帕西瓦尔接触的时间里,每一天相处都让他愈加清晰帕西瓦尔到底是什么人。
无论是奎妮口中的名声显赫的十二巫师的后裔,还是店员所言的魔法部安全部长,亦或是法力高强又高贵体面的高阶傲罗,所有的身份都令克雷登斯崇拜与敬佩,那些光环耀眼得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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