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殊!”萧景琰倏然站起:“你……”
梅长苏自知失言,刚想弥补却突然心口一窒,猛地咳嗽起来。萧景琰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上前一步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揽在怀里头细细替他顺着气,半晌才和缓过来。
梅长苏轻轻挣开他,脸颊还泛着红色,气息早已平衡许多:“此事便揭过吧,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
“还有一事。”萧景琰紧了紧掌心,终究还是没继续追究下去,倒是换了个话题:“你诓着豫津去逛青楼,又是为何。”
梅长苏眉眼低垂着:“不过是这几日同行下来,看他二人种种,便不由得想起些旧事来……偶尔觉得可惜,也就不想让他们,也那么可惜了。”
萧景琰一手紧紧按住桌面,半晌才呼出一口气来。
他清楚他的意思。
可是这倏然之间,除了“小殊”二字,其他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萧景琰突然想起来一桩旧事,当时他们也才六七岁的年纪,在一块儿读书。那个时候还不是黎崇教他们大学问,只不过几个有薄名的儒生,教他们背着诗。
有一日背到那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教书先生念得唏嘘,萧景琰脑袋一痛,从地上拾起来砸着他的纸团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也不过是一只大乌龟。他心里想着下了课要好好教训这小殊一番,却不曾想才下了课,小殊已折了一枝梅花给他。白色的梅,清丽的很。
他便直笑,说是这诗里头的意思不过是让人珍惜眼前人,哪里是让他真去折花的?
结果林殊倒反过来笑他笨:“这花我看着好看便折,我看你看着好看,这花便送你,哪里有什么弯弯绕绕的道理,你若收了这花也笑的好看,我便也冲你笑得好看,大家开开心心,哪里管那些酸腐诗书了?”
少年郎笑的开心,眉眼舒展开,到底比那枝梅花,还要好看。
“……如果当年……”萧景琰一字一字缓缓向外说着:“若是当年,我们……”
“哪里有什么如果若是,”梅长苏不再理他,转身坐到床上去:“我困了,你还不走,想在我房间里过夜么?”
听到门关上的轻响,梅长苏才又缓缓把眼睛睁开,飞流正凑在他眼前,嘟着嘴问:“水牛,如果?”
……哪有什么如果了。
如果不是当时懵懂,把一切情愫都往那兄弟情里头归,如若不是还想着有大把时间来慢慢消磨,如果不是谁都不愿再往前多走一步,如若不是梅岭的那场大火。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可惜了,可惜了,年少不知爱恨。
章六
自古广陵城中多fēng_liú。
……所以大半夜的都不睡觉是么。
梅长苏是被一阵打斗声惊醒的,他素来浅眠,猛然惊醒之后望向床榻旁,飞流已然早早醒来,警觉的守在他身边。
“快去看看水牛有没有事!”梅长苏坐起的有些急,一时间气息不继猛咳了几声。飞流虽是担心他,但毕竟还是听话,紧张的看着他苏哥哥,直到他苏哥哥好些了才匆匆跃出了门外。
那个时候他能依稀听见言豫津大声呼喊萧景睿的名字,还有飞流的声音,一叠声的喊着水牛水牛。尖叫声、刀剑相击声、有什么东西跌落到了楼下,脚步声匆匆忙忙,还有苦苦的哀求。
也不知道是谁在求一条生路,声音尖厉嘶哑的吓人,约莫是隔了几个房间传过来的,一下一下撞击着梅长苏的耳膜。
唯独他这里,静的吓人。
他撑着下了床,却没有出去。
早已不是十三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提不得剑握不得刀,没了仗剑护在他人身前的本事,只能老老实实呆着这房间里头,等着该当回来的人回来。
也不是甘心的。
林殊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不过是个普通的兵卒,身上挂了三十多斤的铁甲,手里头也不过是把普普通通的铁剑,上战场前他将那把剑磨了个锋利,直到剑刃照的出他的眉眼。
到剑刃沾满了血的时候,便再照不见了。
那个时候是他第一次杀人,刀锋砍至敌军喉骨,咯啦咯啦的声音几乎像是北域什么尖刻恶毒的诅咒,恰恰得了人血做引。他还记得那个那个人濒死时候的目光,从绝望到冰冷,喉头喷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脸,到最后连眼睛里头都是红红的一片。
生死二字,自此林殊便知晓的清楚。
他不是没有怕过,十三岁的少年郎,生死在前,如何不会心生惧意。
只不过昔日打闹的军中同袍就在身边,一个个皆是豁出去的搏命,刀剑血雨里头的来去,一个不留意,身上便多了一道口,鲜血被层层布料铁甲挡着,喷不出来,汩汩流的像泉溪。
他得护着他们。
用他的弓,他的刀,又或是他的身体。
不论是那个时候的同袍,又或者后来的萧景琰,林殊半辈子下来护了太多的人,独独到了梅岭,一个也护不住。
一个也护不住。
如今萧景琰就在外头,他也护不住。
蔺晨刚到苏宅的时候,那几个爱告状的连着将他这两年来如何如何竹筒倒豆子一样跟蔺晨倒了个干净,利索的让梅长苏都怀疑这几个是不是都把那些个事情记在本子上,就等着蔺晨一来收拾他了。
……就好像蔺晨猜不到这种种一样。
蔺晨手拢在袖子里头,看着黎纲甄平几个人一脸的苦大仇深,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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