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王氏感觉到正在给自己理鬓发的大丫鬟同喜的手一滞,才又开始慢慢地把左边的头发抿上去,显然这从来没有过的晨昏叫丫鬟们都吃了一惊。
这儿子一开了窍,怎么就这么招人疼?
薛王氏以前也泪如雨下般搬着儿子的脸要他懂事,不要惹他老子娘生气,对父母要懂礼节知孝道,可是那时候儿子哪里听得进去。后来没了老爷的约束,看着这儿子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在金陵城里横行霸道,胡作非为,薛王氏心里着急,却又无奈,只好把一颗慈母心全放在女儿身上。儿子嘛,只要他自己平平安安就好,至于什么孝敬什么享儿子的福她都不去指望了。有时候听见别人的嘀咕,虽然是有些难堪有些懊恼,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了。
现在,儿子病了一场之后居然知道要给母亲请早安了,不说别的,单就是这一份懂事,就为她当娘的脸上增了光,同时又堵了众人的嘴,免得人人心里都嘀咕她白养了这么个败家子儿子了。
同喜窥探着主母的脸上慢慢漾起笑意,虽然极力掩藏,也遮不住那骄傲的光辉,就为主母插上一支金镶珠翠压鬓簪,又巧笑着对薛王氏说:“太太今儿个脸色倒好,要不要再戴上一枝珠花,看着人精神些,叫大爷看着也喜欢。”
薛王氏含笑颔首。
薛王氏自行在装首饰的匣子里捡了一朵琉璃珠子串成的珠花,让同喜给自己压在鬓边,看着是珠围翠绕,一派富贵吉祥。
一会儿,胤禛进来,果然没有别的事,只是恭恭敬敬地给母亲请了安,薛王氏心里更加喜悦。
又过了一会儿,宝钗也袅袅婷婷地扶着一个丫鬟进来,见了哥哥居然比自己捷足先登,宝钗惊讶地扬起眉,似笑非笑地望着胤禛上下打量,好似不认识他似地。
薛王氏打了一下女儿,嗔怪地说:“进来了也不说话,只管盯着你哥哥看什么?你如今也学着淘气了!”
宝钗笑着解释说:“没有淘气,只是觉得哥哥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真的是‘病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宝钗和薛王氏说话的时候,胤禛就仿佛一字未闻似地,只是一脸淡漠地看着窗外。
一家人用过早饭,宝钗见母亲又有话要对哥哥说,便识趣地自带着丫鬟退下了。
王氏要和胤禛说的还是这进京的事。
王氏的意思是过了年,就可以准备进京了。娘儿俩扳指一算,离正月还有足足四五个月的光景,胤禛便问道:“母亲的意思,这次咱们进京去,是小住一段时间就回来呢?还是就在京城长期住下了?若是母亲的意思是就在京城定居,倒不如把这房子处理了,省得没有人住还要派人打扫看管,虚耗人力。”
按胤禛的意思,把在金陵的房子啊什么的一并卖了的好,他就不信凭着他的能力本事,会在京城混下去,还要回这个夏天热死人的地方来。
王氏连忙说:“这宅子先不忙卖。你们小孩儿家,做事情就难免有些顾头不顾脚的,听娘给你把道理说清楚。娘是这样打算的,先说与你听,你好心里有个打算。娘这一辈子就生了你和你妹妹两个,希望能挨着你们过活。你妹妹虽然从小儿就沉稳,离了娘也可怜。若是她进了宫,或是嫁与那贾宝玉,咱们娘儿三个就难免地聚少离多。倒不如就趁着这机会咱们一齐搬去京城,若是你妹妹的事情顺利,咱们就常住京城,到时候派个老家人或者你自己回来一趟,把这老宅子还有这些个店铺田地一并卖了去。若是你妹妹的事情不顺利,她心高气傲,到时候在京城就站不住脚,娘估摸着到时候咱们还得回来,所以,这宅子先不忙发卖。”
胤禛沉吟着说:“房子搁置了倒是不打紧,可是,那店铺的生意又怎么办?咱们一走至少就是一年,没有人经管,怕是亏多盈少。”
王氏也皱着眉头盘算了半天,才咬紧牙关,说:“说起来都是祖上的产业,现在就卖了真是愧对你九泉之下的爹爹。不过,咱们家现在不比往日了,加上这一趟去京城,要上下打点送你妹妹待选的事情,还有要送给你贾家姨母府上上上下下的礼物,估摸着得要花不少钱呢,现在娘手上也没有那么多凑手的银钱,索性把那些没要紧、不挣钱的店铺盘了出去。但是,那几个能挣钱的当铺、药铺还是要保留着,留几个老实沉稳可靠的老家人暂时给咱们经管着,在京城过个一年半载,你妹妹的事情也大概有个眉目了,到时候是卖还是怎么样咱们再做定夺。”
胤禛领了母命而去。
薛王氏身旁的另外一个大丫鬟同贵给太太斟上一杯茶,看着薛王氏端起茶杯,揭开盖子,吹了一口沿着杯延袅袅而起的热气,才微微抿了一口,眯着眼睛心情极愉快的样子,便见机在一旁凑趣说:“太太这些天看着精神好多了,那几天大爷病着的时候可真是……”
王氏打断了她的话,说:“唉,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什么不好,岂不是活活要了我的命?那时候可真是愁出了白头发。要说啊,千不好万不好,他也是我们老薛家的一点子血脉。更何况,这孩子,病了这么一场,人倒是跟开了窍似地,岂不就是人家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同贵忙说:“太太说得极是。奴婢原就说太太是福泽深厚之人,果然不错。大爷荒唐了几年,现在收了心,开始正正经经过日子,正是我们阖府之福啊。”
同喜也不甘示弱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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