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山轻蔑地笑,“要么开除我,处理相关人员,公开道歉,要么关门大吉。”
沈寻点点头,“那一周你是怎么过的?”
罗山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嘲讽,“他们不断开会,讨论怎么处理我,怎么让中/宣部看到他们的‘诚意’。我以前是报社的首席记者来着,走到哪里都有人称我一声‘老师’。出了事后吧,呵呵,除了几个还没怎么见识职场黑暗的实习生,谁见着我都绕道,躲疯狗瘟疫似的。”
“和你一同受到惩罚的还有江洪。”沈寻适时道,“你们这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放屁!”罗山突然又暴躁起来,“他那种人渣有什么资格和我的名字放在一起?”
“稿子不是他写的,他却因为你而停职半年。这……”
“对,稿子不是他写的,但这篇稿子是经由他的手,编辑上版的!”
“等等。”沈寻道,“慢一些,我是粗人,不太明白你们处理稿件的流程,能说详细一点吗?”
“嗤!”罗山斜沈寻一眼,不耐烦道:“我是记者,你们看到的稿件并不是我提交给编辑部的初稿。初稿会有很多旁注,语句也不可能非常精炼到位。责任编辑会在美编排版前,对稿子进行大量修改,删除有问题的地方,补充不够详实的地方。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
沈寻点点头。
罗山又道:“但这篇稿子因为极其特殊又极其重要,当天负责修改整合的是江洪。他亲自改、亲自提炼标题、亲自写摘要。因为标题和摘要,我出版前打电话给他大吵一架,如果他听我的,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事?”
“吵架?标题和摘要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他妈出在标题和摘要上!”罗山重重往桌上一拍,“我稿子原文6000字,因为版面受限,最后删减到4000多字。这4000多字里,绝大部分描述的都是院方的不作为,仅有不到100字提到武/警对民众的镇压。我们搞媒体的或多或少都有政/治敏感性,我手上有录音,但还是害怕出问题,提交的稿件上已经注明‘此段请斟酌,不妥请删除’,而且也给江洪打过电话,说明利害。但他为了博人眼球,直接将这100字的内容大书特书,还起了个耸人听闻的标题!”
“你的意思是,是他害了你?”
“不是他还有谁?”罗山两眼圆瞪,眼白上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一簇一簇的红血丝,“而且责编、校对、编委……他们哪一个无辜?你以为他们看不出风险?不不,他们心里清楚得不得了,但他们就是想这么做。为什么?因为扯眼球啊!而且他们也知道,这事如果不被追究,那大家都相安无事,如果被追究,那么被顶上去的一定是我,他们不过是挂一个有名无实的处罚,该领工资照样领,该上班照样上。只有我,只有我他妈狼狈离开!”
“江洪……或者说其他领导,没想过要保住你?”沈寻摊开手,斟酌着言辞,“毕竟你也算是《宇城商报》最大牌的记者。”
“保我?你开玩笑吧?”罗山面露狰狞,“事情发生后,他们第一时间把我推出去,你猜江洪怎么说?他说是我强行要在‘开qiang’上做文章!好啊,都他妈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乐然默不作声地记着,字却越写越难看。
沈寻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朝罗山笑道,“行,先问到这里吧,你休息一会儿,我同事应该很快回来了,他们可能还有一些问题,委屈你多待片刻。”
罗山摆摆手,没说话。
沈寻在乐然肩上拍了拍,低声道,“走吧。”
从问询室出来,乐然一直低着头,叹了好几声气。沈寻将他带到楼梯间,单手撑在他耳际,将他抵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乐然有些错愕,直觉这姿势亲密得过分,又不知该不该挣开。
于是抬起眼皮,试探着瞅沈寻,浅浅的眼眸里既有疑问又有小兽一般的生气。
沈寻用空着的手揪住他一边脸颊,轻轻扯了扯,温声道:“不高兴了?”
“没有。”
“还说没有?垂头丧气的,特警队那只叫乐乐的汪被抢了软球就跟你现在差不多,眼角耷着,耳朵耷着,尾巴也不摇了。”
乐然愣了愣,蹙眉反驳:“我不是警犬!”
“没说你是,我就打个比方。”沈寻摸摸他的头,“早跟你说了,办案不要带个人情绪。别人讲别人的,你听就是了,干嘛总是代入自己呢?”
“我没代入……”乐然垂下眼睫,言不由衷。
“没有最好。这案子估计马上就可以破了,给我打起精神来。”
乐然盯着他看了几秒,那明亮得纤尘未染的目光让趁机耍流氓的刑侦队长心脏抽了一下。
两人就这么以极近的距离对视,几秒后乐然眼角一瞥,转移话题道:“如果罗山的确是凶手,那么那些认出却没有指认他的报社员工,是不是都是帮凶?”
沈寻松开手,退后两步,靠在另一边墙上,“帮凶这个词过了。”
乐然终于从沈寻隐隐透着暧昧的压迫中摆脱出来,动了动身子,“照方小安的说法,报社很多人是认同罗山做法的?她说这是保护良知。”
“方小安提到媒体人的良知,我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沈寻挑起眉梢,“罗山不是说了吗,出事之后,报社里的员工畏他如虎,个个避之唯恐不及。出了那种事,他肯定只有离职一条路,报社不可能因为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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