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李达深诚惶诚恐地跪领了旨意。
贞元皇帝继而看向刑部的常寿安,语气波澜不兴道:“朕今日会下旨擢令董相主审,三司协理此案。你兵部也不得懈怠,这些日子呈报上来的军功不符,军饷贪墨,还有其他罪责,由你兵部为主整理一份完整的奏报初七之日交给朕。不得姑息一人,不得错漏一事,更不得混肴视听,你可记住了。”
常寿安以头点地,急声道:“臣领命,绝对不负陛下嘱托。”
话虽这般说,但常寿安背后却已冒了一层冷汗。且不说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和他打过招呼的同僚,便是他自己,也有家中连襟犯事列在案头上。
他若有心承一份人情,将那些罪责不重的将士的过失弄得模糊一些,好让他们避罪或轻判,自然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可那些奏报,皇帝陛下知道的比他还清楚。如今他这么说了,是打定主意一个都不放过,他就算有心包庇谁,也不敢违逆圣意。
贞元皇帝没心情听他们表忠心,敲打完之后,便将他们打发了。
东升太监缓声道:“陛下,您接下来是回正阳宫用膳,还是?”
贞元皇帝哪儿还有胃口,不过年节未过御笔未开,他也没有需要批复的奏折文书,捏了捏眉头道:“令中书拟旨,顺应情势,今年初八便开印复朝,通传各府。”
东升太监心肝儿一颤,但想到与其让陛下每日在宫中不快,还不如将这火气对朝臣们发上一发,也省得他们这些內监宫女成日胆战心惊,于是便痛快地应了声。贞元皇帝没理会他的小心思,仍在御书房稍坐了一会儿,起身道:“摆驾长寿宫。”
东升太监连忙高声唱喏,御驾长寿宫——贤妃娘娘朱氏的居所。
贞元皇帝是个勤政的好皇帝,一月里有大半个月都宿在正阳宫,只有那么几天临幸后宫。而他不是爱好颜色之人,虽则宫中每隔两年便有年轻貌美的御妻进宫侍奉,但最得陛下爱重的,还是登基时迎娶的几位妃子。
朱贤妃得了旨意也不意外,这些日子皇帝陛下若到后宫有多半便是到她的寝宫来,无需她吩咐长寿宫上下有条不紊地准备接驾。
迎了圣驾,朱贤妃接过披风递给宫人去烘烤,又亲自给陛下倒了热茶驱寒,见他眉头不展,有些忧心道:“陛下这些日子仍为前朝之事烦忧,臣妾只恨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还请陛下多宽心些才是。”
贞元皇帝道:“爱妃有心了。”
“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臣妾可当不得陛下夸奖。”
朱贤妃爽朗一笑,她素来利落爽快,那笑容明亮竟没有被多年深宫寂静所扰,让见到的人如沐春风,无端便放松了一些心绪。
这也是贞元皇帝爱往她这里走动的原因之二。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的身份,朱承元唯一的女儿,维系他与镇北侯府的一大纽带。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朱贤妃便直言说早膳未用足,要提前摆午膳,请陛下作陪,皇帝也没拒绝。席间无话,撤了膳朱贤妃才感慨道:“刚才拿到醉卧八珍却是臣妾母亲最爱吃的,臣妾还未入宫的时候,她便亲自动手做过,滋味不比宫里的御厨差呢。”
“可惜朕没这个口福。”贞元皇帝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爱妃很少提起家中,可是年节下思念得紧了?”
朱贤妃叹了一口气:“我母亲就是太喜静了,平素也不怎么入宫来看我,妾身呀,这可就盼着十五月圆那日,借太后娘娘的风同她见上一面呢。”
贞元皇帝听言便笑了,“你呀,还是这般爱胡言乱语。”略顿了下,他问:“爱妃入宫二十年了吧?”
朱贤妃往他身边坐下,搭着他的手道:“陛下的记性可比我差呢,您忘啦,是二十二年啦。”她挤了挤眼睛,皇帝登基后不几日便将她与几位一品妃迎娶入宫,如今是贞元二十二年,这个年份想要记错都难。
贞元皇帝点了点头,煞有其事道:“爱妃所言有理。朕之前还想着,爱妃多年未曾回府省亲,便下旨意着你去镇北侯府小住两日,如今却是记不太清楚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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