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很是意外,转头看向徐谨莜:“哀家还以为你跟母舅的关系不错。”
她怎么会让太后有这样的错觉。
徐谨莜很小心地道:“臣女的外祖母一直都在杭州,大舅舅也才到京城任职,这些年臣女一直都在宫中……”
太后“噗嗤”笑出声:“哀家老糊涂了,竟然忘记了这一点。”
太后说老糊涂了,通常都是在装糊涂,徐谨莜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她忙轻声道:“我再给太后娘娘捶捶腿吧!”
太后点点头仿佛很高兴,说话也轻松起来:“你啊,从小就是个会伺候人的。”
屋子里的气氛终于轻松起来。
程女官进来道:“顾大小姐来了。”
徐谨莜的眼睛不禁沉下来,太后将顾琅华传到慈宁宫,应该就是为了那本账目,不知道太后会如何发落顾琅华。
顾琅华走进了内殿,走上前向太后行礼,顾琅华穿的褙子是用太后娘娘前些日子赏赐的那匹锦缎做的。
太后笑着道:“你这样年纪的孩子,还是穿鲜艳的颜色好看。”
徐谨莜看了一眼顾琅华,穿着太后娘娘的赏赐来慈宁宫,想要让太后娘娘念及她救了东平长公主的功劳,顾琅华还真是狡诈,只不过现在可不是一句话就能粉饰太平的。
既然搅起了风波,就要能担下结果。
徐谨莜抿了抿嘴唇。
宫人端了茶点进来,程女官立即让人退了出去。
“听说你给太妃开了个方子。”太后看向琅华,伸出手让徐谨莜将她搀扶着下了地。
琅华道:“也算不得什么方子,就是调理太妃娘娘的饮食。”
“要少食羊肉?”太后抬头看过去。
“是少食肉,”琅华抿嘴道,“太妃娘娘体胖,又有痰湿之症,痰湿壅阻于肺,肺气不得宣降,虽然常年吃药,病情也是时好时坏。”
“臣女说,太妃娘娘少食肉这是为了太妃娘娘的病情,但是最好整个后宫都少食羊肉。”
太后看着琅华:“那又是为什么呢?”
琅华抬起头来:“宫中好食羊肉,达官显贵也纷纷效仿,光是京都每年吃掉的羊肉就有几十万斤。”
太后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些。
徐谨莜目光闪烁,顾琅华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一个内宅女子,管了太医院的事,如今还想要将手伸进御膳房不成?
太后走了几步到窗边,拿起了桌子上的剪刀,开始像往常一样修剪面前的花草,仿佛对此并不感兴趣。
琅华道:“达官显贵吃掉的不是羊肉,而是马肉。”
太后娘娘的手僵在那里,目光也变得深沉起来。
琅华却抬起眼睛,目光中没有惊惧和恐慌:“陕西养种马一千,毙者六百,育出战马五十匹,马政上报朝廷,马匹疫死是因朝廷管理不当,划分的草场都用来养羊,只因为陕西羊肉最鲜,御厨每年入肥羊数万只。我大齐没有草场养马,却有草场养羊。这次出战西夏,号称骑兵上万,其实能用的战马不过五千,那五千战马已经进了达官显贵的肚子。”
琅华说完才道:“太后娘娘召臣女入宫,就是想要问臣女知不知道杭庭之,臣女去太原时,就听说了杭庭之这个屡屡上报朝廷,弹劾地方官员的马政官。方才臣女说的正是杭庭之检举官员的罪状之一。”
徐谨莜听到这里眼皮顿时重重一跳。
太后“啪”地一声,剪断了一朵姚黄,目光中透出上位者的威严:“你倒是不害怕,那杭庭之可是朝廷钦犯。”
“臣女不怕,”琅华道,“臣女既然替他说话,就没想着会害怕。”
太后冷笑一声:“那杭庭之倒像是你的亲舅舅。”
徐谨莜吓了一跳就要跪下来请罪,太后却向她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太后这是不准备牵连她吗?
徐谨莜心里想着一步步地走了出去,宫人上前关上了隔扇,徐谨莜站在外殿依稀还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静谧过后,内殿传来“咣当”一声碎瓷响动,显然是太后将什么东西掷在了地上。
凤颜大怒。
殿外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
顾琅华这次恐怕不能安然无恙地走出去。
徐谨莜想起母亲杭氏,杭家出了事,却有这样多的人不知好歹地扑上去,顾琅华到底与母亲说了什么话,竟然挑唆母亲离开徐家。
太后怒斥道:“好大的胆子,敢在哀家面前耍起手段来了。”
内殿里,琅华没有跪下去,依旧站在原地:“臣女没有耍手段,因为在太后娘娘看到那些账目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臣女并非单单为了那些药材,而是军资。”
“唐家虽然是太后娘娘一手提拔,唐彬从真定回来,都必定会献份礼物给太后,却不曾将贪墨的军资换成银钱呈给太后娘娘私存。”
“太后这些年被皇上防备,身边的子女接二连三离太后而去,在那些人眼中早已经不是那个先帝时手握大权的皇后娘娘,而是一个愈来愈力不从心的内宫妇人,他们表面上仍旧心向太后,不过就是为了借此谋利。”
站在外面的程女官隐隐约约听到这话,不禁变了脸色。
顾大小姐竟然敢这样说太后娘娘。
只怕太后会立即让人将顾大小姐打了板子扔出宫去,到时候是死是活顾家都不会敢说半句。
杀一个六品官员的女儿,就像剪一朵千叶姚黄般容易。
太后面色铁青,半晌才道:“是谁教你这样说的?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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