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华放下手里的笔,眼前的梅花图已经完成了大半,旁边的青青还在抖动着沾了诛砂的爪子,乐此不疲地在宣纸上跳来跳去,留下一串串爪印。
青青叫了两声,两只大大的眼睛盯着琅华的梅花图看个不停。
“别过来啊!”琅华低下头警告眼前这个漂亮的小东西,对它呲牙露出一个可怕的表情,“跳到我的图上来,我就拔了你的毛……”
青青舒展着羽毛,“蹬蹬蹬”地向后退去,忘记了这是在桌子上,一不小心踩了个空,“叽”地一声抖动着翅膀在空中翻腾了一下,才重新回到桌子上。
“笨鸟。”琅华忍不住笑起来。
前世她若是有这样一只鸟,就算是个瞎女也不会觉得太寂寞。
想到这里,琅华忽然意识到,原来前世里她过的并不愉快,还好今生一切都变了样子。
“大小姐,”萧妈妈进来道,“裴四公子来了。”
裴杞堂是来告诉她结果的吧。
阿琼拿来了斗篷,琅华穿着去了书房。
裴杞堂已经坐在椅子上看手里的茶了,茶香扑鼻,但是却并不对他的口味。
琅华坐下,裴杞堂立即笑着道:“都已经办妥了,常裕那边见到了货物一定会扣下来,尤其是现在那些名贵的香料,在京中已经卖到如此的高价,常裕看到之后定然会动心。”
琅华看着裴杞堂:“你许了什么给常裕?那些货物?”
裴杞堂微微地笑,他就知道琅华一定能猜出来。
琅华看向阿琼,“将砂瓶拿过来煮茶。”
阿琼应了一声,立即就有小丫鬟进门端了炭火,将砂瓶架在了上面。
琅华抬起头来,裴杞堂脸上一片宁静,眼睛清澈如深泉,映着她的影子,这样四目相对,就已经心领神会,知晓对方心中在想些什么。
琅华心里不由地一颤,仿佛有根琴弦在她心中挑动着,她下意识地沉下眼睛。
灯光下,琅华的睫毛就像是两把小扇子,嘴唇轻抿带着几分的娇嗔。
裴杞堂感觉到胸口被重重地一撞,顿时心绪大乱起来。
琅华没有察觉裴杞堂的一样,接着将方才的话说完:“我记得太祖的时候,为了防止边疆运送私货,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查到了私货,朝廷会将私货换算成银钱,赏赐给查缴私货的衙门用度,你是承诺了常裕这个,才断定常裕定然不会让私货运出京都。”
琅华的模样已经长开了不少,青丝如墨,容颜似花,如玉般的面庞,细长的眉毛……裴杞堂看得出神,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垂下头,伸出手松动着被汗水润湿的领口:“我将这些话说给常裕,他立即就动了心。”
砂瓶中顿时传来了滚动的水声,水已经烧开了。
趁着琅华转头去看砂瓶,裴杞堂深深地吸了口气,让那快爬上脸颊的红晕消散了下去,让自己恢复常态。
多亏这时候水开了,否则被烧开的就是他了。
阿琼端来了茶壶,琅华拿起茶碾子,轻轻地碾着茶叶,然后将茶末放进茶壶中冲泡,又用带着细细的纱网的茶罗,放在茶碗上,倒出茶水时,刚好能将其中的茶末滤掉。
琅华熟练地泡出一杯清茶,摆在了裴杞堂面前。
茶碗上的热气,在裴杞堂眼前蒸腾,将他整个人熨的服帖,方才那慌乱的悸动,顿时如烟般消散,剩下的都是亲切和美好。
裴杞堂抿了一口茶,味道出奇的好,平日里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茶末,如今不在那茶汤中了,反而能尝到茶叶醇和的清香,可是这事他并没有与任何人说过,琅华是怎么知道的?
裴杞堂道:“你怎么想着要这样泡茶。”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她一直不喜欢茶末的味道,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就少不了要将茶汤过一遍茶罗。
就连祖母都奇怪,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习惯。
她还以为不会有人与她有相同的喜好。今天看到裴杞堂不愿喝茶的模样,她就忽然觉得,他也许喜欢也喜欢清茶。
很多事就是这样奇怪,本来无迹可寻,却又让她觉得顺理成章。
就像是方才坐在裴杞堂对面烹茶,恍惚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琅华收回思绪,看向裴杞堂:“说到哪里了?”
今晚裴杞堂也显得心不在焉,否则一件小事,现在应该已经说清楚了。
“琅华,”裴杞堂的声音格外柔和,“有没有解酒的药?大约方才的酒有些烈性,现在……我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裴杞堂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哪里不舒服?”琅华问过去。
“头有些晕,”裴杞堂道,“肚子也有些疼,”说到这里吞咽了一口,“我能不能去榻上躺一会儿?”
头晕大约是酒醉的缘故,可为什么会肚子疼?
琅华吩咐萧邑进门搀扶裴杞堂。
老老实实趴在榻上的裴杞堂,就像是一只大猫,安安静静地缩在被子里,脸上挂着些许窘迫的神情。
琅华忍不住想笑。
这个厚脸皮也有今日。
“好了,长话短说,”琅华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要去歇着了。”
裴杞堂点点头:“常裕带着的百十号人,从来不在城门口拿孝敬,他们只凭领俸度日,朝廷却暗地里亏欠京营军资,矛盾积压已久,难免会人心涣散,这种情况定然无法维持太久。常裕必然要想方设法有所改变,要么是和其他人一样利用职权收受贿赂,要么就是从朝廷手中拿到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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