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仲骨脸上出现哀伤的表情。
“顾大老爷是去收药材的,我记得因为收到了很好的浙贝母,顾大老爷很高兴,我们两个人在酒楼吃了饭,我还恭喜顾大老爷就要发财了,那年的天气格外失常,我估计浙贝母会卖一个好价钱。”
“顾大老爷却说,朝廷开了惠民药局,他这批药是要送去那里的,也不为多赚钱,家中田地和药材收入已经足够了,只要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就是最好,”胡仲骨说到这里想起了顾世衡,不禁哽咽起来,“顾大老爷还劝我去广惠司,将来有机会定能进太医院任职。”
萧邑死死地盯着胡仲骨看,仿佛只要胡仲骨露出半点蛛丝马迹,他扑上去将胡仲骨撕碎,“然后呢?你就将大老爷骗去山里收药。”
胡仲骨立即抬起头,“我是让顾大老爷去山区收药,那是因为我刚为山民治过病,知道他们手里有上好的浙贝母,”说到这里立即萎靡下去,“如果我知道顾大老爷会遇到盗匪,我一定不会让他去……我……我怎么会知道……会让他因此送命……”
“胡说,”萧邑道,“我们家的商队被抢之后,我和四老爷去找大老爷,找到了那些山民,山民说早在大老爷去收药的前两日,那些浙贝母就被人收走了,还说就是一个姓胡的郎中举荐的药商。”
萧邑指过去,“根本就是你,我从前跟着大老爷的时候,就听他说过一位胡郎中,医术高明,因为我没见过你,所以小姐请你来给老太太治病,我也没怀疑,如果你不是心虚,为什么来打听大老爷的事,还问我有没有在湖州找到大老爷的尸体?你说,你是不是见到浙贝母起了歹心,联手当地的盗匪侵吞了我家的货物,一定是怕大老爷起疑心,所以才杀人灭口。”
萧邑不等胡仲骨说话,转头去看顾世宁,“四老爷,您说说,当年我们在湖州找到大老爷的时候,大老爷怎么说的?”
萧邑说出这话。
本来躺在罗汉床上的顾老太太也睁开了眼睛,惊讶地看向顾世宁,“老四,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湖州找到了世衡?这话可是真的?”
琅华也觉得惊讶,四叔不是说在湖州一无所获吗?怎么萧邑会说找到了父亲。
萧邑回过神来,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顿时脸色难看。
顾世宁低下头沉默着。
“四叔,”琅华看向顾世宁,“父亲去世这么多年了,如果这里有什么内情,也该到了将所有事说清楚的时候。”
顾世宁在琅华眼睛中看到了倔强、坚定的目光,那种磐石无转移的神采。
他心中顿时更加愧疚起来。
如果当年他能向琅华这样再多一点信心,再多一点决断说不定大哥也不会死,这些年他****夜夜都活在自责当众。
不敢与长房老太太说话,生怕说着说着,下一秒他就会跪在地上。
这下,就连顾大太太也哆嗦起来,“四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见到了世衡?世衡都说了些什么?您怎么瞒了我们这么多年?”
说吧,已经到了该说的时候。
虽然琅华只有八岁,还没有长大,虽然他心里的那块伤口还滴着血,虽然他还是会时时做噩梦,梦见在山里,在家中,在河边,在各种地方,他拉着大哥的手用尽全力地跑,试图将大哥救出来,可是转眼,他身后空无一人,他一次次地将大哥丢了,丢在了他也不知道的地方。
可是,最终他仍需要将这件事说出来。
顾世宁忽然用双手捂住了脸。
他没有守住许给大哥的最后一个承诺。
“我是见到了大哥,我带着萧邑和长勇一路找过去,打听着周围盗匪的消息,我想大哥如果逃脱了,也是沿着山路进了山,我们就一路搜寻,最终还是在一户农家找到了大哥,”顾世宁默默地流着眼泪,“那时候大哥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们想要带走大哥,大哥却不肯,说那些盗匪在追杀他,我们带着他只会有危险,况且……他伤的……太重,肯定是治不好了。”
顾四太太默默地走到顾世宁身边,蹲下身子用帕子擦了顾世宁脸上的泪水,然后无声地攥住了顾世宁的手。
顾世宁道:“大哥……当时……不能说太多话,只是嘱咐我,以后不要再跑商了,将家里所有的药材卖出去,断了这条线。”
“我很诧异,为什么大哥要这样做。”
“大哥说,这些人恐怕是有备而来,早就已经盯上了他,终于在山里找到了时机下手。”
顾世宁想到当时大哥的模样,那时候大哥眼睛里都是深深的忧虑,他将大哥说的原话一丝不差地复述出来。
“我死之后,就没有人能撑起长房,母亲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你嫂嫂一个妇道人家,不能抛头露面,世兴人虽然憨厚,却没有主意胆子又小,我只盼着他们能够在镇江靠祖产太太平平地生活,将来给琅华找一个殷实的本地人嫁过去,不要高攀什么书香门第、达官显贵,只要每天高高兴兴的就好,母亲一定会给琅华准备一大笔陪嫁,保琅华生活无忧。还是祖父说得对,朝堂上看起来悄无声息,其实波涛暗涌,不知哪日灾祸就会降临。”
仿佛是在听顾世衡的临终遗言。
所有人都悄悄哽咽起来。
顾老太太紧紧地攥住了盖在身上的锦被。
“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不要再跑商,不要追查我的死因,不要再理外面的事,也不要将这所有一切告诉家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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