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外姓人很少,只有一户姓魏的,在这里住了些年头了,平日深居简出,应当就是我们要找的神医。”
“他住哪里?”
“村子最东边的那间屋子就是了。”
段凌颔首,率先找了过去。柳逸和陆修文跟在后面,没走多久,就见一间白墙黑瓦的房子,门外种了两株槐树。
这时已快入夜了,魏家的大门却敞开着,院子里摆了石桌石凳,有一人手执棋子,正自己同自己对弈。那人相貌平平,一张脸木无表情,瞧来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两鬓的头发却已斑白了。
段凌见他面有风霜之色,确实像是隐士的模样,便上前抱拳道:“魏前辈。”
魏神医双眼一翻,瞥了他一眼,问:“你是何人?为何踏进我家的院子中来?”
“在下段凌,听闻魏前辈医术高明,有起死回生的本事,特地来此求医的。”
“死了人该去棺材铺子,来找我可没用。”
“这……在下的朋友还没死。”
“那就是快断气了?嗯,你是怎么寻到这儿来的?”
“魏前辈大名鼎鼎……”
“说实话。”
“是,是我一个走镖的朋友提起您,说您就住在这陈家村。”
魏神医手中黑棋轻轻落在棋盘上,接着又换执白棋,沉吟道:“我确实会些医术。”
段凌喜道:“那前辈……”
“不过我为什么要医治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你们一行人来路不明,焉知不是我的对头派来试探我的?”
他说的也有道理,要求人治病,总得拿出些诚意来。
段凌想了想,道:“不知前辈的对头是谁?晚辈不才,稍微懂得些拳脚功夫,愿替前辈分忧解难。”
魏神医抬头看了看段凌,突然将手中棋子一扔,放声大笑起来。他笑声清朗,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才摇头道:“我那对头十分厉害,岂是寻常人对付得了的?你小子这样年轻,还是别去送死了。”
说罢,重新低头看那棋盘,挥手道:“你们走吧,别扰了我下棋的兴致。”
段凌站着没动,道:“晚辈家中颇有田产,必不会短了前辈的诊金。”
“财帛动人心,可惜非我所欲。”
“前辈不肯医治我的朋友,可是怕治不了他的病,坏了你神医的名头?”
“哈哈,激将法对我没用,你就别费心思了。”魏神医并不动怒,只是专心下棋。
段凌见他软硬不吃,正不知如何是好,一直沉默不语的陆修文却上前两步,道:“我瞧前辈甚爱下棋,不知我是否有幸,向您讨教几招?”
魏神医朝他面上一望,道:“你就是要求医的那个人?果然是一脸死气。唔,你是要同我赌棋么?就算我输了,也不会给你治病的。”
“不敢。无论输赢,我下完这盘棋就走。”陆修文微笑道,“生死有命,岂能强求?”
“好一个生死有命!偏这世上许多人看不透,非要强求。”魏神医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你坐罢。”
陆修文瞧一眼棋盘上的局面,执黑子同他厮杀。
段凌棋艺不佳,只能看个大概,见黑子一时被逼入绝境,一时又转危为安,那魏神医脸上虽没什么表情,眉峰却紧紧皱起又慢慢舒展,可见这一局棋下得峰回路转、跌宕起伏。
后来天都完全黑了,柳逸机灵得很,忙去点了灯来给他们照着。
临近终盘时,魏神医每一步棋都下得极慢,一面问陆修文道:“我瞧你印堂发黑,可是中了毒?”
“是。”
“似乎还不只一种?”
“大抵有数十种吧。”
“剧毒已入肺腑,发作起来怕是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那也比死了好。”
魏神医“唔”了一声,忽然一把抓住陆修文执棋的手,两根手指搭上他的脉门,双目微闭,道:“你这脉象倒是古怪,像是曾遭重创,被人废了……”
“前辈,”陆修文打断他道,“我是练功走火入魔,方才如此。”
魏神医瞧了瞧他的神色,也不说破,只道:“今日天色太晚了,棋就下到这里吧。”
柳逸插嘴道:“魏前辈,你跟我陆大哥还未分出输赢呢。”
闻言,陆修文跟魏神医一齐笑起来。
柳逸满脸茫然之色,悄悄问段凌:“段大哥,他们笑什么?”
段凌使劲瞪他一眼,道:“你陆大哥说无论输赢,下完棋就走,现在既然未分输赢,自然是不用走了,明日再接着下。”
柳逸这才恍然道:“魏前辈肯替陆大哥治病了?”
魏神医没说肯治也没说不肯治,只叹息道:“且看天意罢。”
柳逸可不管什么天意不天意,听说陆大哥治病的事有了转机,就是一阵高兴。高兴完了才发现肚子咕噜噜直叫,原来他们一直在旁边观棋,连饭也没顾上吃。
魏神医脾气古怪,当然不会是好客之人,陈家村这等小地方,也不可能有客栈让他们打尖住店,三人只好回马车上啃干粮。
柳逸吃饱喝足后,伸了个懒腰道:“那神医的规矩可真大得很,这个也不治,那个也不治,还是陆大哥厉害,只跟他下了盘棋,就哄得他出手相助了。不过像这等高人,越是性子怪越是有本事,肯定能治好陆大哥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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