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风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平安就没有让郑大风为难。
牵连太深。
恰好陈平安又拥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
郑大风最后指了指屋外,“老赵,是骊珠洞天赵繇这一支的老祖宗,死了后给我们家老头子收拢了魂魄,半神祇半阴煞,运道好的话,就可以丢出去,一举成为大骊王朝某处山岳的神祇,不过魏檗那般一步登天,直接从小山神变成半洲之地的北岳正神,是绝对不能奢望了,不过跟顾璨他爹那样坐镇方圆千里山水气运,是有机会的。”
陈平安点头道:“猜出来了。”
齐先生曾经留下三缕春风,分别在他陈平安、赵繇和宋集薪身上。
赵繇当年没能保住那枚最珍贵的春字印,齐先生却说对此不曾失望,陈平安一开始不理解,以齐先生的性情,绝对不是因为对赵繇不曾寄予厚望,故而才不失望,事实上齐先生在赵繇和宋集薪之前,仍是更加看重赵繇一些,如今想来,其实齐先生未尝不是希望赵繇借此机会,与他这一文脉彻底撇清关系,赵繇自立门户也好,投入别家文脉道统也罢,说不定能够安安稳稳度过一生,齐先生便已是欣慰了。
陈平安自认自己做不到齐先生这般豁达。
以后读书更多,识人更多,兴许可以,可今天肯定不行。
关于杏花巷马苦玄的身份,郑大风泄露了一丝天机,说那只与马苦玄相依为命的白猫,很有来历,机缘之大,比起大隋皇子高煊的龙王篓和金色鲤鱼、阮秀腕上火龙镯子、赵繇木雕龙、顾璨小泥鳅和宋集薪的四脚蛇,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不同于后五者,白猫偷偷闯入骊珠洞天,只会认准马苦玄一人认主。
陈平安便说了马苦玄与他的两次厮杀,一次在家乡神仙坟,一次在彩衣国大街上。
郑大风笑得不行,没太当真,说骊珠洞天每千年五百年之类的,都会有冒出一对,要么死敌,要么挚友,后者比如大骊王朝的曹袁双璧,这一次,说不定就是你们两个了,杏花巷马苦玄,泥瓶巷陈平安。
陈平安转头望向屋外边的天色,正月初一的清晨了。
去年他在这个时候,还在藕花福地像个孤魂野鬼四处逛荡,真是恍若隔世。
裴钱醒来后,立即去了药铺外边的巷子里放爆竹,不过兴许是过了年长了一岁,乖巧得很,先问了赵氏阴神放爆竹会不会吓到它,阴神笑着说不打紧。
听着小巷那边连绵不绝的爆竹声,郑大风突然说道:“裴钱待在你身边,可以拘束着某些天性,以后离开了你,怎么办?”
陈平安想了想,“尽量在离开我之前,先教会她善恶之分,只有做到了这点,才能来谈近善去恶,不然她做什么都会迷迷糊糊。”
陈平安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如今还小,在我帮她画出这个圈里边,她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哪件事做得出了这个圈,我就敲打一下,告诉她一些道理。慢慢来吧,不能一蹴而就。过了年,才十一虚岁的孩子,如今做得不差了。”
郑大风笑道:“能跟你比?”
陈平安微笑道:“干嘛要跟我比,裴钱就是裴钱,陈平安就是陈平安。”
郑大风感慨道:“裴钱遇到你,是她的幸运。”
陈平安转头看了眼郑大风,“你郑大风遇到我,不一样?不过是两次路过老龙城,就既当你的传道人,又当你的护道人,很累的好不好?”
郑大风啧啧道:“传道人当得还凑合,你这护道人当得可真不咋的啊。”
陈平安哈哈大笑,毫无诚意地抱拳打趣道:“见谅见谅,五境武夫,做得可不能更好了。”
郑大风翻了个白眼,自怨自艾道:“以后还怎么找媳妇呦。”
裴钱拿了个鸡毛掸子扛在肩上,说是要给那根行山杖休息休息,到了后院这边,见人就说好话,说希望老魏赶紧找到个漂亮小媳妇,希望小白下棋越来越厉害,争取当个天下第一百之类的。希望右边姐姐越来越年轻,一辈子不长皱纹哩。希望朱敛今年做出更好吃的饭菜。希望赵姓阴神爷爷境界嗖嗖嗖往上涨,以后就带她去天上玩儿。希望郑大风铺子生意兴隆。
裴钱最后希望陈平安新的一年里,财源滚滚来,挡都挡不住,金子银子宝贝们塞都塞不下。
显而易见,她在新的一年里,是再也不想当个赔钱货了。
不知是不是裴钱转运了还是如何,从一张朱敛都害怕的小乌鸦嘴,变成了金口玉开、当天灵验。
正月初一,按照宝瓶洲的风俗,扫帚倒立,不迎客不远行不劳作,只管吃喝玩乐,可是范峻茂依然在上午来到了灰尘药铺,除了询问陈平安何时再次去往云海炼化本命物外,给陈平安带来了三袋子金精铜钱,压胜、供养和迎春钱各一袋,累积三十几颗,全是大骊宋氏皇帝自己掏的腰包,而且保证之后还会继续有,因为随着大骊铁骑的马蹄南下,一路上别说是各国朝廷禁绝的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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