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心中也荡落了些许讶异,未曾料到上书房的总师傅,方才那一路上太监赞叹不已的董大学士居然如此年轻,却是缭绕着周身的,仿佛自出生便带着的书卷气息,挺拔的身姿不卑不亢地立在自己面前,琥珀色泛着微光的瞳仁直直地便射入了自己眼里。
看到这里逝水脑海中突然浮出墨雨的话来,不久前这个小丫头和自己一并跪着听完了圣旨,而后趁着别人不注意在自己耳边嘟着嘴说了一句:“殿下你完蛋了咧,上书房的总师傅是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
墨雨不知为何总是对宫中的消息分外灵通,自己毫不怀疑墨雨对眼前玉树临风的老师的评价,绝对是经过她观察良久之后得出的结论,但是比起‘书呆子’来,‘饱读诗书,执守原则’比较合宜吧?
想着逝水不待董辞回答便道:“学生愚钝,以后恐怕要劳烦老师了。”
董辞至此方才回过神来,是了,大皇子一直幽居深宫从未入过学,就算私下里再怎么勤学苦练终究只是个人奋斗,没有旁人教授指导的话事倍功半。只是不知为何皇上疏忽大皇子这么些年月,至今方才想到要令其一并来读书学礼呢?
疑惑重重,董辞心中微微吐出一口气,躬身说道:“殿下过谦了,且教授乃是微臣分内之事,不敢言劳烦之词。”而后将逝水引着到了天钺桌边,尚未言其他便听得天钺一叠声叫唤了出来:“天钺见过皇兄——哥哥总算来了!”
原来天钺一直孤身读书早已生出不耐之心,更兼后宫中陪伴之人对自己都是唯唯诺诺不合心意,董老师虽然没有过分谦卑却是从来不言及玩耍之事,便一直想着自己素未谋面的哥哥。因天钺母后早早过世,尽欢帝又甚少来看望他,玩心甚重的天钺便对和自己身份相当,从而可以平等嬉戏的大皇子期盼已久。
方才听那太监呼出一声“大皇子驾到”,天钺早已按捺不住了,现下董老师好不容易把人领了过来,匆匆行个礼便满眼星星地看着逝水,童年中缺失已久的喜乐霎时涌满了脑海,心绪翩飞早已透出了这满是书卷的上书房,全无了半点好生念书之意。
逝水被天钺突如其来的热情撞了个措手不及,眼见着面前比自己小上七岁的孩童满脸见了新玩意儿的欣喜,念及昨晚他在那人面前争抢月饼欲要吸引那人注意的举止,不由泛起阵阵酸楚,天钺的处境虽然比自己好过甚多,终究也是不得宠的皇儿,那人虽然承认他在皇室中的地位,但是人性化的恩施却是吝啬异常的吧。
想到这里,逝水嘴角浮出兄长似的和蔼笑容:“哥哥以后也要请天钺多多指教呢,哥哥现在还不如天钺学的多呐。”
天钺脸上一红,可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赞过自己呐,难得一见的父皇没有,宫人太监只是带着恭敬的神色说自己聪敏过人,而董老师则是不断地说自己火候未到要更加勤学,现下看见哥哥微笑着温和地这样说着,心中像是沁了蜜一般甜滋滋的,口中却是木讷地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董辞见天钺欣喜,手边的书卷早已不知丢到了何处,便对着他咳了两声让他回过神来重拾起书来,而后转向逝水问道:“不知大皇子殿下,识得多少诗书了?”
逝水微笑着看天钺对着自己吐了吐舌头,而后咧嘴抓过桌案边被遗弃的书卷,猛听得董辞发问便微微楞了一下,心中思量了一番——自己身边一直没有教授之人,宫人太监识字不多,而那人又没有吩咐人给自己送来过书卷之物,那么自己照理应该是从头学起的吧:“诗书还未研读,连字都尚未认全。”
董辞闻言心中嗟叹了一番,说道:“不打紧,殿下从头学起,若是奋发苦读,假以时日定能学富五车。”而后转身命人寻出《三字经》来准备从头教起。
房外太阳勤勤恳恳爬着坡,不久便挣脱了似乎牵扯着自己的松柏枝桠,向着更高的正空一路进发,矗立着的大树将绵延四方的树影慢慢拉了回来。即使仲秋,快到晌午的时辰也显露出了热意。
[29]第二十一章 暗示第二十一章暗示“二皇子殿下,张望够了没有,这一早上都学了些什么?”
眼见着就要用午膳了,董辞终于忍不住手中的卷轴一把敲击在天钺桌案边,这个二皇子自打大皇子来了之后便一直斜着眼,口中只凭着惯性一路念念叨叨着治世之道,却是半点没有往心里去了。平日里二皇子虽然也时不时开开小差,但是总有七分心思放在这书上,现下估计全身心都飞扑到一边的大皇子身上了吧。
想到这里,董辞不由得也撇过头去看端坐着依样习字的逝水,师徒二人由此便重复起了这个早上断断续续却是贯穿始终的偷窥动作,手上仍然抓着满满密布着铅字的书卷,眼眶也是正对着文章,眼眸却不听使唤地斜了过去。
太阳照得房里愈发明媚,逝水挺直着背脊坐在桌案边,光影下托出的侧脸恬淡清雅,莹洁修长的五指佯装僵硬地握着笔,一边看摊在一边的《三字经》一边照样子描摹着,面上平静若水,心中却是苦笑连连:若是以后天天都被这么拘束着,自己可什么任务都接不了了。
不过,这个‘天天’,也不长远了吧,那人应该已告知常妃和古妃过继一事,自己这方估摸着也已在倾巢覆卵的途中——只是这次,希望自己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泰山崩于前而不逃却任其掩埋了,虽是安之若素,但至少在可以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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