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自主地开口:“反的不是韩信么?”
“是韩信。当年皇上敕封的七大诸侯王中,有两人姓韩名信。一人先是齐王,后是楚王,便是殿下的太傅韩信;还有一人,被封为韩王,也叫韩信,您忘了么?”
我有些失神地看着他:“孤没忘,韩王信……是战国的遗族,韩王子。”
吕释之又将刚才那卷战书呈在我的面前:“太子殿下,您看。若是楚王的落款,他定然会写‘楚王尊’三个字,而不会附姓名;但以韩王的习惯,却喜直书名讳,韩姓代表着韩国王族的血统,他身为王子,以此为贵。而韩王之爵,却是皇上敕封于他,他向来深以为耻,所以书信之中皆自称韩信而不称韩王尊。”
我有些懵懂地看着那卷战书:“这么说,楚王信没反?”
吕释之低着头:“楚王信没有反,反的是韩王信。韩王韩信。”
我沉默半晌,淡淡地道:“原来如此。韩王的兵卒骁勇么?”
“韩王的兵卒当然骁勇,他们都是六国遗士,多有死志。”
我听着深夜中擂起的战鼓,一夜无深眠。
第二日清晨,我便登上了城楼,满目的血流漂橹,成河的猩红,如刺猬般被插满刀剑的躯体,似乎还温热。一个个兀自站靠着横卧着,手里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
喊杀声从昨夜起便没有停过,我在吕释之的陪同下巡查城防,缓缓地在内城垣中踱步,眼中满是城墙外围的战况。
只见从许州城的东西南北,四面八方,皆有韩军一批一批地涌上城垣,燕颔虎颈的汉军壮士们,再一次次的拼杀中被蝉食鲸吞般,慢慢侵蚀。
我迈过一道一道的尸体,耳边是隆隆的喊杀声,和不绝的刀剑声。
俯瞰城下韩军,如蝼蚁般漫山遍野。
却见如雁行鱼贯般整齐向着许州城墙行进的队列里,榖驾肩随的人海中,最中央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却一直没有变过位置,像流动的浪涛中一叶静立的扁舟。
定神细看,却见那竟是由四名韩地的兵卒抬着一口新造的棺材,棺身漆黑如焦炭,上长悬一条及地祭奠白布,四个黑字冷肖张狂:“刘盈之墓”。
微微虚了眼,我这才看清,原来……那口新棺材竟是由那日山林中,削了皮、刻了字、又被火烧烟熏的焦木打造而成。
看来韩王信之谋反,可谓深谋远虑,机关算尽。以他的有备,攻我之无备。
“汉军还有多少人?”转身,我嘶哑地问道。
“禀太子殿下,我军尚存五千余人。”
我望着如血的朝阳,对吕释之笑道:“许州城,快顶不住了罢。”
吕释之沉默不答。
“是将士们没有尽忠尽孝。”半晌,他终是说。
我笑了,胸中一阵绞痛:“是孤不查,本就疑了螳螂捕蝉之计,却一直没有加强防备……”
我有些寂寥地看着红日攀云层,道:“这次不比燕地,燕王三万人攻城,尚且不如此凶猛,因为他还等着援军。不仅如此,燕王当时胜券在握,本便有些怠慢了,孤又准备充足,才觅得胜机。而如今,韩军七万偷袭得逞,我军猝不及防,士气低落,其中又有大约一半是降卒。韩军已轮番攻了一夜了,如此看来,今日日落之前,此城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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