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管家的坟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时绛在坟四周转了一圈,心下已有了计较,而后指了指那座新坟,道:“将棺材挖出来。”
四个家丁应了一声,拿起随身带的锄头铲子开始动作起来。
积雪被破开之后,露出了内里的泥土,泥土尚且留着翻动的痕迹,不知是下葬时候留有的痕迹,还是坟内真有蹊跷。
家丁们挖了好一会儿,待积雪和泥土高高地堆了起来,木质的棺材才显露了出来。
两个家丁正要将棺材盖打开,却听见时绛阻止道:“你们别动,我来罢。”
时绛本是站在被积雪压弯了腰的荒草边上,话音还未落地,就纵身掠到棺材边上,他将耳附在棺盖上细细听了一会儿,发现里头无一丁点儿动静,才站直身体,伸出手在棺盖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棺材盖应声一个翻转,“咚!”地落在了一边的土堆后面。
没了棺盖遮掩,棺材内部在乍然升起的日头下显露无疑,棺材里面竟真的什么都没有——肖管家的尸体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
莫非真的复活了?
时绛蹙着眉,细细查看着棺材。
而不远处的肖父,终于大着胆子走了过来,他一看棺材内空空荡荡地,登时腿脚一软,竟跌倒在土堆上,泥土方才才被挖起来,松软得很,他竟半陷了下去,张了张口,好容易才发出声音:“老肖莫非就是黑猫妖?”
时绛从棺材缝中取出一撮黑猫毛,抬眼看了肖父一眼,问道:“你和肖管家可有何过节?”
肖父已被家丁搀扶了起来,听见时绛的问话,死命地摇摇头,道:“他几年前差点就饿死了,被我所救,才留在了府中,说起来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忽地,时绛眼神一变,纵身飞到肖父身后,一掌拍了过去。
肖父身后那人被时绛拍得飞出去了数丈,歪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钵鲜血,他手中还拿着一把匕首,若不是时绛出手及时,这匕首怕是早已将肖父刺死了。
肖父吓得呆愣在一边,好容易才反应过来,定睛一看,那人正是从府中带来的四个家丁中的一个。
余下的三个家丁也是面露惊骇,其中一个指着那人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微笑着扫视了众人一眼,本就普通的面目显出一点妖艳来,伸出舌头猫儿一般舔舐着掌中的血液。
时绛立在那人面前,柔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肖管家的尸体又是去了哪里?”
那人闻言,抬起头,仰视时绛,笑道:“肖管家又没死哪里来的尸体?”
“那死的究竟是谁?”时绛道。
“我随便从路上抓来的倒霉鬼,谁知道他姓甚名谁。”
那人待将血液舔舐干净,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匕首尚在他手中,在初阳的照射下,金属的刀锋闪出柔和的亮光,忽地,亮光一转朝着那人自己的心口袭了过去。
时绛心道不好,一掌拍了过去,那人被时绛的力气打得手一松,匕首“哐当”落在地上,匕首既已落地,那人只得将口中的药丸咬碎,药丸包裹的药物药性极烈,瞬间从口腔传遍全身,不过转眼的功夫,他已口吐白沫倒在了地面上。
时绛将那人的穴道封住,对肖父急声道:“赶紧去寻个大夫来,他死不得。”
话音刚落地,那人的心口却忽地破开一个大口子,而从那个口子中竟窜出一只黑猫,黑猫抖了抖毛上的血液,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时绛,微微咧开嘴,像是笑了一般。
时绛乍见黑猫,正要去捉,那人的十指却死死地扯住时绛绛色的衣裳。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黑猫就消失不见了。
再一看那人胸口破了个大洞,已然没了呼吸。
时绛将那人的尸体侧过身去,一看,后颈果真有一道伤口,伤口内附着几根黑色的猫毛。
肖父方才见到活人胸口跳出一只黑猫来,吓得腿都软了,又见尸体的伤口和他自己的如出一辙,浑身瑟瑟地抓住时绛的衣袖,跪在地上哭道:“莫非我的心口也会窜出黑猫来?”
眼前这具尸体的死法和羽盈一般无二,都是被黑猫附身了,被当做容器,一旦容器受损便会被迅速抛弃。
而黑猫是如何进入人体的?
莫非就是那道伤口?
时绛安抚地拍了拍肖父的肩膀,将他搀扶起来。
待肖父站定后,时绛将余下的三个家丁查看了一番,三人均为异状。
时绛用白符将死去的家丁封住,才走到肖父面前,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十一月二十日,夜半。
灵堂内,七七四十九根白烛将肖昀的尸体绕了一圈,烛光打在肖昀面上。
肖昀已死了十天,从衣物中露出的肌肤上爬满了尸斑,好在天气寒冷,不细问倒是没什么尸臭。
老道站在白烛之外,口中不知念的什么,起初面无表情,约一盏茶的功夫后,面上的肌肉全数活跃了起来,挤出一个夸张的笑。
老道拿起桌案上的一碗黑狗血泼在肖昀的脸上,突地,肖昀睁开了眼睛,僵硬地坐立了起来,黑狗血随着他的动作,从他脸部落了下来,纷纷坠在雪白的寿衣上。
肖昀眨了眨眼,费了好大的功夫,侧过头去看老道,而后张了张嘴,从僵硬的喉咙中挤出怪异的声音:“这身体放太久了,不好用。”
老道还未出声,倒是隐在墙角的一人从暗处走了出来,那人一身黑衣,看面容竟是已死去多时的肖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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