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先还听着有趣,但那说书人却忽然来了一段画本里没有的唱词来调侃玉锦,平常茶客只以为是即兴发挥,纷纷鼓掌喝彩,我却听的清楚明白。
这是在唱濯仙,这是濯仙当年看话本时姬乐逸编来逗他的。
说书人只唱了一半。
又过了些时辰,说书人总算说完了这一卷,碧松也已经凉透了,我从热茶喝到冷茶,巍然不动的看着人散场,说书人留在原地笑看每位茶客离去,等最后一个人离去的时候,他才看了看我,爽朗笑道:“这位客人可是寻我有什么事情才留下来不成?”
这个说书人倒是浓眉大眼,高鼻阔目,虽不如何俊俏,却是条豪气快意的汉子。若放在平时,的的确确是个适合结交的朋友,偏偏他唱了濯仙的曲子。再豪爽的人,再侠义的朋友,但凡跟濯仙沾亲带故,总会叫人利索起一身皮肉,免得被啃成骨头还眼巴巴的送上门去。
他刚刚唱的是:惑春阳,迷凤采,翠羽如柳眉上盖,冰雪如霜肌上白。道她穿衣打扮没粉黛,不见金钗摇摆裙青艾。不必唇施朱,不必脸粉涂,齿若石灰山中采,眼若砚台水清波。
我却指头沾了水,抹了抹茶杯口唱道:祸春阳,没凤采,翠柳眉毛心机藏,雪白冰肌世无双,道他美人风情笑欢畅,不见满肚城府谬论装。不必唇涂丹,不必脸粉霜,齿若蛇蝎毒下涎,舌若柔情第一鞭。
我唱的不好,若是姬乐逸唱来,定然是要精彩有趣许多。那说书人听了也不吃惊,哈哈大笑道:“在下胥子期,见过无垢先生。”
我自也行了一礼,却听门扇开合,帘子闪动,一个既柔情又冰冷的声音自里头传了出来,带着三分无奈两分不悦。
“好友,睽违多年,你就是这般与我打招呼的?你可知我心中何其伤痛。”
“好说好说,睽违多年,好友还不是视我为陌路,你又知我心中苦楚几何?”
濯仙从茶楼内间走了出来,他倒与五年前别无不同,小冰从他袖中探出头来对我嘶嘶叫了两声,又缩回他袖中去了。我们三人坐了下来,一壶茶已经凉透,濯仙摸了摸小冰头,冷冷喊了一声:“换套花瓷茶盏,兰亭三月紫岭茶,广陵雪后叶露水,滤一次,泡两次,听清楚了吗?”
楼梯口方才蹲守的店小二忙应了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下楼去,声嘶力竭的吼着:“师父,紫砂壶滤兰亭三月紫岭茶,鸥燕壶煮广陵雪后叶露水,只要滤一次,但要泡两次。”
“许久不见,你威风倒更胜往昔。”我微微叹了口气道,将那壶冷茶推到角落之中,却遭濯仙轻蔑的瞥了一眼,不由更是郁闷。
“我是退隐,又不是受苦,何必像个某位高人宛如苦行僧一般躲在深山老林之中,每日只能对着一张脸看,吃得粗茶淡饭,算得柴米油盐,不入世俗。只怕哪一日连粗茶淡饭也不必吃了,直接吸风饮露,没过个两年就得道成仙,驾云腾雾去了。”濯仙意有所指,半点面子都没给我留,我说他在先,只好摸摸鼻子任由他评头论足。
老友相见,自然有说不尽的话好讲,胥子期虽不相熟,然而品茗间或插句评论,倒也不算无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评书
、老友找了男友
“说来怠慢,不知这位小友是?”
紫岭茶香,花盏悦目,身旁又是相熟故友,我心情也好上不少。等叙旧完毕,便也询问起胥子期与濯仙的关系来。濯仙向来生性冷淡,但我看胥子期与濯仙两人举手投足,都透着他人难以介入的亲密,而胥子期我今日是第一次见,若说是老友绝无可能,然而若是新结识的朋友,又如何能得濯仙这般青睐。
“哦……聊的太开心,忘了告诉你了。”濯仙平静的指了指身边的胥子期道,“我男人。”
哦……你男人,难怪……
等等!?
并非是我以貌取人,而是濯仙少与样貌普通者来往——虽说我是例外,我样貌自是普通,但毕竟与濯仙多年交情,他也能忍受些许。倒并不是说胥子期样貌不佳,而实在是魁梧豪迈有余,美丽多情不足……与其说是美人,倒不如说是个汉子。
“对了,你怎么下山来了?我隐退那日邀你喝酒,也是在你那破烂木屋里喝的……难不成真有人打动你的春心,引你下山来了?”濯仙倒没理我,自顾自的饮了口茶,瞥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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